游戏中的枪可以杀死现实中的人,这篇故事就是以这样一个怪谈而开始的。舞台也搬到了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世界。与幻想世界不同的是,GGO是一个充满压抑与肃杀的冰冷的世界——而唯一能驱散这份冰冷的,是在空气中交织的灼热弹丸,以及带着无比燥意的枪油味。从最开始诗浓所属的小队猎杀玩家的一幕大概就已经可以读出这个世界的本质了。或许在这个舞台中依然有着热血的故事,然而挖到最深处,依然是显眼的残酷。
这便是我对GGO这个世界的最直观的印象。当然我知道,枪战的世界远远不只是冰冷,压抑,灰暗,它也可以充满壮绝之美,让人热血沸腾。不过既然是以这样一幅画面开始,可以想见这一篇也并不是那么温情的故事。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这是一篇关于因为奇怪的委托而踏入过去阴影的少年,以及为了逃避过去阴影而一直厮杀的少女的故事。
或许很多人看到的是桐人龙傲天般地斩子弹,是让人厌烦地又一次收后宫。我不好说什么浅薄之类的负面评价,毕竟,人有盲目的自由。然而这肯定不是川原想要写的东西。当桐人厨们为优纪击败桐人而愤愤不平的时候似乎忘记了,GGO中的桐人才是最脆弱的桐人。无敌剑士的光环下所隐藏着的,一直是那个充满纠葛的小男孩。当然,并不是在幽灵子弹篇中桐人的这一面才被揭露,只不过是之前的篇章在这一方面挖掘地太过笼统又太过零碎,直到了幽灵子弹篇,才终于系统地从这方面给予挖掘。
很多人都没有办法理解桐人心中的那份暗影。毕竟,杀几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而且是在生死攸关的情形下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然而在我眼中,这样纠葛着的桐人,远远比那些杀伐果断的大英雄更加真实也更加地吸引人。
在那座浮游城,桐人所获得的绝非仅仅是黑色剑士的传奇以及美好的爱情,更有数不清的伤痛。幽灵子弹篇也并不仅仅是续写那份传奇与扔闪光弹而已,而是进一步揭示那些光环下的裂痕。
这样的裂痕不仅仅是桐人的,也有其他人的。
比如她。
与桐人相似的是,她也一直背负着杀人的罪孽。而所不同的是,桐人是故意,或者是无意地把这份罪孽抛在脑后,但她却一直牢牢地记住这份回忆,只不过并不是她想要记住这个过去,而是这个过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的存在,在折磨着这个少女。她就是这样与桐人相似但又相反的存在。
正是这样相似但又相反的少年少女,才会是如同命中注定般地相遇。
记得在红鼻子麋鹿中有提到过,桐人与幸是如同互舔伤口的黑猫。但我以为真正属于互舔伤口的是桐人与她才对。相似的经历让他们可以相互理解,而相反的抉择却可以让他们通过对方更加地认识自身。
在这个方面,彼此的作用无法替代。当然她的交际圈实在太狭窄,想要找对比也困难,唯一可以算是她好友的男生在这个方面完全可以打零分,抛开最后的黑化部分,他也一次也没有理解过她,哪怕他一直宣称着只有自己才了解她的强大。他所看见的只是他想象中的完美少女,而并不是她本身。但对于桐人来说,也只有她才能够填补这道裂痕。
虽然说我很厨幽灵子弹篇的原因有很多。但说到底,最重要,也是最初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说到最后,总都是可以归结为对她的偏爱。
她当然是诗浓。
我可以毫不忌讳地说,我喜爱诗浓/诗乃这个角色远远多于刀剑神域系列其它的任何人。以前记得说过,我是挺容易被矛盾所攫获的人。记得以前某位提到过“真实之残酷+人性之挣扎=吸引力(情感代入感)”,我是深以为然。
当然我会因为喜欢她的人设,喜欢那种冷澈锐利的性格而对这个角色产生好感,但如果没有上述佐料的话,并没有可能让我更多地去在意这个角色。
其实说起“虚拟与现实交错”这个主题。现实中的自己与虚拟世界中的自己的冲突无疑是最容易想到的可以挖掘的点,但让人惊诧的是,川原好像在这方面一直没有做过什么努力。虽然在桐人身上偶尔也会体现出这个冲突,但从来都是一笔带过,几乎没有留给读者想那么一想的空间——直到诗浓这个角色的出现。
绝大多数人或许都不会有她那样残酷且离奇的经历,但真实自我的软弱与坚定强大的面具的冲突我想很多人都体会过,甚至现在也在烦恼着。尤其是在虚拟社群中活跃着的我们。
而这,便是共鸣的基础的一部分。
一方面她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冰之狙击手,只要有赫卡特在,便可以无所畏惧地挑战一切强者的坚强战士。另一方面她又是看着枪械便会瑟瑟发抖的小女生,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怨恨,永远一个人躲在无人所知的角落里哭泣。
她仿佛就是脆弱不安又在拼命逞强的人的具现化,而且是最极端的那一种。
但说诗浓仅仅是外表逞强,内才却是怯懦软弱,也对也不对。
说对,是因为某种意义上,诗浓正是这样认识自己的。正是因为知道诗乃的弱,她才会格外追求着诗浓的强大,这个时候,大概就像是抱着让那个诗浓将诗乃杀掉这个目的一般,在GGO的荒原上狙杀着强敌们吧。所以在追车战的时候,诗浓才会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摧毁掉了,因为她发现所谓的诗浓并不存在,在面对袭击而来的过去时,那个冰之狙击手真的如同烈火下的冰一般消融不见,只留下了一直躲在壳中的诗乃,不负责任地大声哭闹。
但并不是这样的。
这个故事也并不仅仅是砸碎外壳暴露自我这般,至少,这边砸碎的外壳并不仅仅指那个强大的狙击手诗浓。如果只是将那份骄傲给剥离,从而变成软妹子的话,那大概也不会有那么有趣了。
当桐人要她来驾车,自己使用赫卡特来狙击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火苗已经开始点燃。
她曾经幻想着自己就是那个强大的狙击手,但并非如此,在那强气的外壳之下依然是那个伤痕累累的诗乃。她发觉真正的自己依然是那个弱小的诗乃,也并不是这般,在这些伤痕的最下方,名为诗浓的强者一直存在着,从未离去。
山洞里两人互相倾诉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或许是那句“那,你就守护我一生啊!“。毕竟闪光弹啊,但真正让我喜欢的是之后的那个场景。名为诗浓的狙击手,牵起了名为诗乃的女孩的手,一起向前方走去。原本互相杀害着的自己,最后承认了彼此,与彼此相拥。对这样的场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隐藏自己的偏爱。我一直认为小说的魅力来自于变化,而这一篇章,是将变化演绎得最为淋漓尽致的一篇。
虽然最后的诗浓与最初的诗浓相比,好似只是经历了挫折后重拾了自信,但其实一样是狙击手的她们在本质上已经完全不同。当诗浓对桐人说出“别搞错了,你只是观测手,而我才是狙击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一直以来的逞强的成分,也并不是如同诅咒一般的自我暗示,而是在清楚地认识自我之后所作出的冷静判断——通常来说,这便是我们所谓的真正的自信。而此时的诗浓,才是我眼中最耀眼的她,要说感想的话,那就是:哇,好帅气呢。
啊,到最后说点什么呢?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web版的GGO篇,我一直觉得最后BoB收官时的情节安排变化挺值得说道说道的。在web版中,击倒死枪后桐人和诗浓进行了最后一次决斗,最后想要重复预赛时场景的桐人被诗浓的花招所击败,而到了文库版中(当然也是动画中),则变成了“殉情”般的闪光弹。以前我坚定地认为这个变化是败笔,因为我一直觉得,找到了真正的强大的诗浓在决赛中报了那一剑之仇才是最完美的收官,况且诗浓她也并不是只能依托于桐人的女子,最后的闪光弹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后来想想,这样的看法也是挺偏激的。当然我还是很喜欢web版的那一段,不过文库版最后的“殉情”其实也很符合诗浓的变化。从一开始一直戴着孤冷,锐利的尖刺外壳,到现在这般可以和友人笑闹无忌,这也代表变化,或者说成长。圣剑篇中桐人和诗浓的互相捉弄之所以也能让我会心一笑,究其缘故也在于此吧,看到了一直充满伤痛的她最终得到了治愈,总是会有一种得到慰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