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更喜欢女孩子吗，脸红的优吉欧同学？”
“我本来就喜欢女的……”
“……所以说，为什么喜欢我这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男生？”
那是最美好也最遗憾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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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灰色的。
优吉欧抬头便望见了厚重而蒙蒙的云。它使天色暗得几乎跟夜空同色，但那绝不会是夜空的颜色。
夜空的色彩，是神秘而深邃，包容而自由的——跟桐人的眼睛是同样的色彩。
“要喝咖啡吗？”
“太苦了。绿茶就好。”
从高中时代算起，不知是第几次坐在这个咖啡厅里了。墙纸、地板、窗帘、相框和菜单，无一不透着别样的情调。看着是冰凉的质感，心中却涌上几丝暖意来。
优吉欧从来只喝绿茶，直至现在也还未试过与桐人一起喝咖啡。
因为太苦了。
桌对面的黑发少年除了那句例行询问外，再没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和优吉欧一起面向窗外，黑色的眸是凝滞的。
是什么都没在想呢？还是想得太入神了？
优吉欧不知道，但他宁愿是前者。
与其了解到他在自己面前还在走神这件事，不如祈祷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久等了。”
随着侍者的声音，咖啡跟绿茶都端了上来。
两人一同收回视线，各自捧起面前的东西，感受着温度又浅抿一口，再一同放下。
之后，相对无言。
玻璃沾上了零星的水滴。
飘雨了。
突如其来的五月雨，使得街上的行人变得朦胧不清——其实本就没有看清的必要。不过是过客而已，看清了又有什么用?
优吉欧自嘲地勾起嘴角，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表情。有趣的是，这是从即将与自己结婚的缇卓?施特莉涅恩脸上学来的。
桐人盯着优吉欧唇上的弧度，皱了眉。张开口却不知说什么，更不知怎么说，只好又闭上。
终究是无言。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少年陷入了沉思的雨中。
哪怕是见了面，也没有一句像样的对话。先是失去笑容，再到悲伤也说不出口的那一刻，这才发现，原来两人已经到了与对方像朋友一样交谈都做不到的程度。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是分手之后，还是毕业之后？是自己订婚的时候，还是他订婚的时候？
看不清，听不清，道不清。一切都被雨幕笼住，变得复杂不明。
雨，还在。
诗样的惆怅似水一般，让人回想起早已从指间逝去的年华。
好好想一想吧，优吉欧。
好好想一想吧，桐人。
由课上互传的纸条开始的恋情，以金发少女的死亡结束。
谁也没有背叛谁，是命运背叛了他们。
纸条是无声的，死亡是无声的。如今的他们，是无声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见面？
放不下旧情？都已经有了婚约者，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交流下友情？别开玩笑了，友人之间的气氛怎么会僵成这样。互相道平安？电话又不是摆设，非得面对面才能道明吗？更何况，面对面了，也道不出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见面？
优吉欧不明白，桐人也不明白。但是两人仍在每周的此时，坐在此地。从未失约，即使不发一言。
不过在看到优吉欧的第一眼，桐人会不变地问他：
“要喝咖啡吗？”
优吉欧也会不变地回答：
“太苦了。绿茶就好。”
奇怪的惯例。两人不约而同地遵守着，并将其视作珍宝。
雨，还在。
每一声雨，都有让人安心的魔力。但声声雨杂糅到一声里，却只让人烦躁不已。
“呐，优吉欧。”
桐人不同往常地开口了，语气冷静得不像他。
“想回去吗？”
回哪里？
桌上的茶杯很沉静，茶面映出了优吉欧的脸。
暗淡无光的亚麻色头发，晦暗难辨的碧色双瞳。与高中时代没少被学妹仰慕过的优吉欧学长判若两人。
不行，不行啊，回不去。变得太多了，桐人也好优吉欧也好，什么都变了。
昔日的黑发少年，是那么开朗的人。自信到近乎自负，乐天到无可救药；时常惹是生非到世人皆怒的程度，偶尔口是心非到傲娇可爱的程度。然而，现在的桐人身上，再没有半点当年的影子。
而自己也不能幸免——失去了太多的东西。纵容他的微笑，注视他的目光，拥住他的触感，吻上他的记忆……全部散失殆尽。
连执起手的勇气，也丢得干干净净。
“做不到。”
优吉欧听到了自己淡然的回答。
雨，还在。
温柔地洒下水滴，残酷地不愿停止。
桐人闪过了一瞬的疲惫神色，合上了眼。
咖啡的香气与绿茶的香气混在了一起，在这张桌上、这家店里、这个世界上静静地散开。
在一起前，是咖啡香和茶香。混在一起后，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是。
明明有过那么多美好的记忆。
曾经约好一起看电影却在游戏中心磨了一天，只好在之后互相嘲讽对方是笨蛋；夜里散步时悄悄牵起对方的手，面上一派平静手心却不自觉地冒汗；在无人的樱花树下接吻差点被撞见，气得几天不和他说话——早知有今日，应当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拼命诉说的……
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笑死人了，是不是？
可是桐人笑不出来。
睁开眼睛，他看见了对面的人也在看自己，表情平静。但桐人敏锐地发现了那人眼里担忧的碧色。
他在担心他。
这让桐人首次感到无所适从。于是他面无表情地抓好包站起身，打算离开，或者打算逃跑。
“在下雨。”
优吉欧提醒他。
雨，还在，还未停。
“我知道。没关系。”
听声音不像逞强。于是优吉欧不再出声，沉默地目送桐人走出咖啡厅并撑起了伞——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一抹夜空出现在了街上。
是那把伞。是桐人生日时自己送的那把伞，是桐人微笑着收下的那把伞，是自爱丽丝死后再也没出现过的那把伞。
以为早就放下了抛去了遗失了，可它原来还在吗。
伞还在，伞下的少年一定也还在。
那，是什么不在了？
优吉欧攥紧拳头。
然后，他看见了。
伞微微地倾斜，再转向一边。一同转过来的，还有黑色的发丝与瞳孔，是那伞下的少年。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回望着他。
穿过玻璃，穿过五月雨。两人的目光，终于相遇。
仿佛身处两个世界的人，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才换来的，仅仅一秒的邂逅。
接着雨中的少年就这样笑了。
那是他们初见时的笑容，明媚如阳光，带有小小的温柔的不安。
他在担心他。
一秒过去，夜空色的少年与夜空色的伞就此离开，头都不回。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见面？
只是……想看你一眼而已。
雨，还在。
优吉欧伸手拿起对面的杯子，饮尽。
“太苦了。”
他说。
“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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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更喜欢女孩子吗，脸红的优吉欧同学？”
“我本来就喜欢女的……”
“……所以说，为什么喜欢我这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男生？”
“因为是你……才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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