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年前】——
2044年·俄罗斯·伊尔库茨克洲·艾拉乌斯季市
直白的死亡,不带一点希望的尸骸,孩子们用来微笑的脸庞却像一段廉价的布匹,被拧干了颜色。
无情而又幽幽地,
那些孩子们从时间的长轴中落下来了……
天空透出的颓废的光打进了单身公寓那黯淡的房间,充斥出一股眷恋的颜色。
摇晃着几乎要瘫倒,艾德里安乏力地扶着墙向客厅走去,被汗液浸湿而连成一片垂挂下的长刘海遮挡了他的眼睛。
踉踉跄跄的步伐终究不能行的多远,终于,双腿一软,艾德里安因为虚弱而跪倒在地上,忽然,腹中传来巨大的不适,手忙脚乱地挣扎到垃圾桶旁边,终于受不了了……
“呕……”呕吐物如决堤之洪般猛烈直下,与其对照的是面色苍白、精神紊乱的艾德里安。
昨天他从城堡那边回来便发了一整天的烧,连学校都没有去,那个白发少年的话如同大头苍蝇般在自己脑海里嗡嗡作响。
“咳……呜……”吐完后身体立刻便虚脱了,艾德里安想站起来,却双腿无力,径直倒在了一边的茶几上,脑袋刻在木质的桌面发出一声巨响。
“可恶……”这股痛楚却丝毫没有让艾德里安有起来的欲望,软绵绵地,他用手背掩着自己的眼睛,遮挡了,洒在自己身上的点点光涟,暧昧般的橙色的气息从窗户中扑朔而来,夕阳用余晖在地板上制造出一片光的荒野。
然而,艾德里安是真的累了,虚弱的身体颤动着苦笑,最后转为发疯般的怒嚎,
“别拿我开玩笑!凭什么现在却……”未说完的话语,艾德里安就被自己的哽咽所塞住了喉咙。
苦笑,只能苦笑……挣扎着充满痛楚的脸庞露出因痛苦而相切的牙齿,艾德里安垂下来右手,在那光洁无瑕的手背上,此时竟明晃晃地映着一个血红色的令咒,那是一个过于抽象的图案,只是总体看上去像一只巨翅的红龙就是了。
下午更晚些的时候,艾德里安的身体状况好了些,洗了头后,精神比之前稍稍好点,虽然不愿意,但也得出门,毕竟在超市的打工是不能迟到的,四个小时的工时,也只得加油干。
目光黯然,街道无人,没有主人的乌鸦得意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沿着那条蜿蜒向着看不见的远方的街道,艾德里安放弃了抵抗,只是沉默地向前走,他的手上套着一双遮掩令咒用的手套,过早点亮的路灯因为老旧而闪烁着光芒。
下班的男人和出门相迎的女人,在家准备着丰盛晚餐等待子女归家的老人与迫不及待坐上餐桌的小孩,谁都不是一个人,谁都有还能陪在身边的人,至少,谁都不会落得一个明明活着,却连电话都不能给亲友打一个的窘境。
这就是魔术师,一个若不在孤独成为哲人就会在寂寞中沦落为疯子的存在。
然而,在这个黄昏,艾德里安却在空气中熟悉到了故国的气息,一股薰衣草的香,让人联想到在长风中瑟瑟发抖也要绽开的花朵,如今那股曾无比熟悉的气息,如今却令艾德里安愕然地愣在那里。
风畔的街角,落叶的呼吸声被气流卷起而寂寥地涌动,青石雕砌成的墙面掠过一层反光,少女仍然穿着那被风吹得打旋的连衣裙,抬着头,仰望着一只不知为何被缠在树上的风筝。
“爱丽丝?!”
艾德里安认得那女孩,正是曾在时钟塔一起学习的学姐爱丽丝,在刘项庄的课上,她总是坐在与自己相邻的位置。
此时便也不顾自己的虚弱,艾德里安垮了几步上前,大声叫出这彷如救命稻草一般的熟悉的名字。
少女的悠然缓慢的气息仍留在那里,没有对艾德里安忽然的呼喊而做出过多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风筝何时会飞走呢?艾德里安?”】——
“风筝……吗?”回首,艾德里安也注意到缠绕在树梢上的那只风筝,那是一只最简朴的菱形的红色风筝,随着摩挲的叶而在摆动,只是,无论怎么,也没有掉下来。
“……”艾德里安是习惯了爱丽丝的说话方式的,虽然惊愕,但还是尽量地接话,“我……应该帮你把它拿下来吗?……”
爱丽丝摇了摇头,说道,“就让它……永远挂着吧……”
紧接着地,她又否定了自己说过的话,
“永远……这个名词,听起来……就像是一具木乃伊呢……”
“!”爱丽丝看似无意的话却戳到了艾德里安心里,一时让他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视自己因为发烧而留下的昏眩,艾德里安尽力地寻找着话题,然而,一句严厉的台词却打断了这对话,这声音,来自爱丽丝的身后。
“爱丽丝!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你和那个魔术师的小孩在一起玩,他们都是卑劣的异端!”
一辆镶嵌着圣堂教会的十字架的黑色加长轿车驶近,并在爱丽丝身后停下,车窗摇下,副驾驶座上,一个神父打扮的五大三粗的人向这边吼道。
“……”爱丽丝沉默着,连目光都没有从树上离开,只是她的眼里,如今,蒙着一层灰蒙蒙的翳,是的,就像是一年前的离别之日的天空一样。。
轿车的车门被打开,两个同样穿着教会服装的人从车上下来,将爱丽丝引向车内,爱丽丝没有反抗,默默地走着,摸索着,坐到了车里。
车门被关闭的刹那,爱丽丝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得,回过头,喃喃地张口,然后闭合。
无声地,但能清楚地听见少女之言。
“我……看不见了。”
她所指的,是她的眼睛。
…………
“!”艾德里安愣在了那里,想说些什么,却只听到了车门‘轰’的关闭而将那名少女囚禁的声音。
“卑劣的异端。”车子开走前,那个神父骂骂咧咧地说道,目光里是明晃晃的敌意。
留下冷哼的鼻音,轿车扬长而去……
“魔术师这些垃圾还有贱种,哼,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和你的亲爹也是这种贱种,这种忤逆神的东西,就应该被处以绞刑。”爱丽丝面前的那个神父服装的男人——那个名为‘继父’的东西,此时正在狰狞的冷笑着。
爱丽丝却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仍任用瞎去的眼睛凝望着窗外刚才所站的地方,虽然看不见,但是,她知道,一定有一只风筝,系挂在那里。
“在对我表示不屑吗?爱丽丝?!这幅桀骜不驯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你那窝囊废的父亲啊。”
“小角色……不过因为自己无法撼动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那赖以双赢的平衡,而寻找着言语上的泄愤口。”望着窗外的爱丽丝忽然飘出这样一句不卑不亢的话,将神父装的男人气得半死。
“你这家伙!”那个穿着神父装的男人猛地暴起,就要打爱丽丝的脸。
“懦夫。”爱丽丝连眉毛都懒得皱一下,淡淡的吐词。
巴掌就要落下,坐在爱丽丝身旁的那个男子却擒住了神父装的男人的手,没有感情般地说道,“乌托邦神父,在公共场合请注意您的言行。”
“放肆!”那个叫乌托邦的男人暴怒道,“给我注意下谁才是上级!我对我的养女实行管教也不行吗?!”
“要跟随你的话,我宁可成为潘多拉【灾难】。”爱丽丝不再理会这个叫乌托邦的丑角,靠在后面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了。
“!!!!!!!”怒不可遏,乌托邦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但当一瞬间过后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忽然狡黠地笑了起来,然后他脱掉了自己的手套,露出那上面绘制成十字架的血红令咒,得意的说道,
“你再嚣张也就只能趁现在了,我会借助万能的许愿机,不,是奇迹的力量来把世界上所有像你这样的贱种送上绞刑架,世人必将理解主的正义与选择。”
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乌托邦沉浸在自己的幻象当中。
“所以应该说只不过是‘乌托邦’呢,还是应该说真不愧是‘乌托邦’呢。”【乌托邦:不存在的‘理想乡’。】
爱丽丝难能可贵地,竟然轻轻笑了笑,毫不上心地,栽入自己的梦乡。
她的梦里,
在爱丽丝的暮色里,
世界的尽头有一棵树,
树上系挂着一只风筝,
树下站着一个男孩。
那个梦不是乌托邦,
系挂着的风筝也只是潘多拉的邀请。
然而,
她却在轻轻笑着,
因为,
在那个梦里,
她,
在风中痴痴数着,
自己所留下的,
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Episode.1.05.爱丽丝的暮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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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Planetes wreckage Episode.1.06. 洛娜的花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