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变得脆弱。
他极度害怕着,那死去的场面,无论是谁的死亡,他下意识地归咎于自己身上,他害怕他人指责他是间接的凶手——谨以参加圣杯战争这一点。
正因为他害怕,所以才想着去阻止,即使触碰了这禁忌的力量,却还习惯性地把自己归于受害者的一方。
这就是艾德里安——作为一个普通的男孩子的艾德里安。
他需要的是一个标尺,一个绝对不能含糊不清的标尺来与那些为圣杯战争而不择手段的杀人魔划清界限,一旦,这个界限变得模糊,使他不能在这黑暗中显得棱角分明的话,他就会显出如今这个暴躁的姿态。
这一点,Saber读懂了,谨以不伤害自己的Master为出发点,她保持了沉默。
但是,经由此事,Saber清楚地认识到,即使自己与Master有名为潘德拉贡的血缘相连,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是太远。
——【“为什么会如此之远呢?”】——Saber在心中问自己。
或许是太相像了吧,和拘泥于某种东西而如强迫症般想要棱角分明的自己。
·市区内的医院,
因为并不是节假日所以并没有太多的病人在,艾德里安独自坐在医院的走廊低沉地一言不发。
从那转角,身着便服的Saber缓缓走来,面色是平静的,用较舒缓的口气对艾德里安开口,
“他们基本没事了,Rider多多少少有抑制了宝具的力量。”
“恩。”艾德里安的精神不大好,但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这件事情估计会被教会的人掩盖掉……很抱歉,Master,在白日的如此场合下进行战斗非我的本意。”
“恩。”又是一句有气无力的答复,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冻结。
平日里不见得,但一旦只要在之中调和气氛的洛娜不在身边,两人就会时常互相沉默,是因为性格都太拘谨正经了吗?
已经是下午之末,寒冷愈发深入骨髓,艾德里安维持一整日不变的姿势,发愣地坐在走廊上。
Saber无声地伫立在他的身边,宛如誓言那样,忠诚地等待与守护。
像是耐不住沉默的痛苦,艾德里安斟酌着言语,终于落下自己的倔强
“Saber……”停顿后再次出言,“对不起……是我自说自话地冤枉你”
“没有关系,Master,每次你思索着道歉的表情,我好喜欢。”Saber如同总是让着弟弟的大姐姐,再次说出抚慰少年的话语。
“恩……”一点欣慰伴着一点歉意,多余的话语被搅拌着咽下肚去。
他并没有告诉洛娜自己在哪里,而是几近以命令的语气令她回家去,他感到还有敌意的漩涡萦绕在这附近,如果这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就应该让自己来承担才是。
Saber所说的基本没事仅仅是指脱离生命危险了,而不是指并没有受到伤害,无论如何,那些被Rider的宝具波及到的人都强制从那日复一日的安逸生活中被拖曳而出了,名为恐惧的心情或许会成为一团阴云,不间断地笼罩在那些人之上。
艾德里安不是受害者,他难以思酌那些人居住的房屋——安身之处被摧毁的愤怒,他也不知道在那一瞬间那些受害的人是否有更加重要之物瞬间失去了,只是他作为加害的一方,理所当然地感到责任而无法离开。
这种毫无进展的陈腐令人深深的厌恶,但是艾德里安却深陷其中,Saber想要劝阻,却插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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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只听到这家小医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略有暖色的夕阳中,一个未脱稚气的小男孩从外面探头探脑的进来。
“?”艾德里安留意到了这个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凑进来的小男孩,同样的对方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也看到了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小男孩,但是却想不起来,大概也只是萍水相逢,此时着活灵活现的小男孩的出现也确实为这死气沉沉的世界带来稍许的生气。
忽然小男孩像一只啄食的小鸟一般小跑着凑到了艾德里安的身边,忽然奇怪地发言,
“大哥哥,我闻到了不幸福的味道。”
小男孩的声音忽然带了些忧愁,似乎是真的为那些受害者的不幸而怜悯。
Saber有些诧异地望着突发其言的小男孩,艾德里安却并未感到太多违和。
“不幸福……吗?或许是吧……”
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能说那些人是‘幸福’吧……
“果然是吗?!那……那……我要让他们都幸福起来!”小男孩似乎一下子有了干劲,紧紧地攒着小小的拳头。
“呵呵,只是……办不到的吧,毕竟……”
“不是的,不要放弃啊!塔亚我就不会放弃!”小男孩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
面对孩子的单纯之言,艾德里安却只能笑笑,自己没有做梦的权利,更加没有打破他人的梦的资格。
“啊啊啊!大哥哥怎么不相信我呀!”小男孩有些生气了的样子,嘟着嘴闹起了脾气,“那我证明给你看!”
艾德里安依然露着不置可否的笑容,这使小男孩更加的不开心,赌气般从医院的正门小跑着离开。
“Master,天色逐渐晚了,夜晚是偷袭频繁的时间段,这里没有魔术结界的保护,毕竟还是不宜久留。”
“再等一下……”艾德里安抬起头来,用央求的神情看向Saber,“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言去面对、去道歉。”
忽然得,Saber正色说道,“Master,我并不否定你仁爱的骑士精神,但是这样的犹豫不决迟早会将你杀死。”
“就算这样,我也……我说过的吧,Saber。我并不只是因为愧疚而留在这里,更多的,我是想做些什么证明我和其他的Master有所不同,否则,我会忍不住以杀人凶手的目光看待自己,届时,即使我的肉体活着,我也已经死去……”
“Master……”
就这样,两人的对话终结,再次以常态的沉默而僵持,直到昼从时钟上剥离、夜的缅怀将这座城市完全笼入怀中。
Saber无声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静默地披在艾德里安的身上,不等艾德里安道谢,Saber已经藉由灵体化而隐去了身形。
外套上残存着到Saber的温度……
什么嘛,明明是servant,其实也是有体温的啊……
脑袋里分神注意着这种无聊的事情,艾德里安不由得调侃并嘲笑自己。
仿佛正是这个举动给了他勇气,扶着墙壁,他站起身来,他决定要去道歉,好好地道歉,即使那是Rider的错,自己也是间接的破坏者,所以,如果不能承认并坦诚地面对这事实的话,也就前进不了了!
他向楼道那里走着,他能感觉到Saber正跟在身旁。
他缓缓地迈着步子向病房接近——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忽然,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划破安静的空气,接着是一系列的玻璃器具碎裂和一连串地哭泣着奔逃求救的声音。
“Saber!!!”艾德里安浑身打了个激灵,再也不迟疑,朝着声音传来的2楼飞奔过去。
“恩!”在那身后,Saber的身影重新出现,因为场合不便而是便服状态,但是那把看不见的剑已经握在手中。
极其不好预感……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上2楼,快要接近那个病房时,里面有一个赤足的女孩哭泣着跑了出来,见到艾德里安如同看见了救星,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艾德里安,哭诉道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我不想死啊!!!!”
顾不得害羞艾德里安用左手拍了拍女孩的背表示安慰,右手向校服内侧的左轮手枪掏去,熟练地单手解掉枪的保险,艾德里安蒙的向前,站在了那个病房前。
在黑漆漆的病房里,映入眼帘的东西无诧是那被乱七八糟的伤痕切的血淋淋的尸体,早上刚刚被救回来的睡在最里面的男人被开膛破肚,而稍微靠近这个女孩睡的床一些的女人则被溅血的被褥包裹着,上面插着一把手术刀,还有血从那个孔洞里泉泉而流。
又是这令人作呕的场面,但是,这一次,绝对不会原谅你!
藉由这意志,艾德里安强行打起精神,他告诉自己,不面对的话就什么也做不了!
因此,他抬起了左轮手枪,对准了黑夜的深侧那看不清样子的人影,威慑道,
“不许动!”
同时,艾德里安身后的Saber也跨了一步向前,架好了剑形。
“啊?”里面却传出了有些惊喜的颇耳熟的声音,瘦小的身形擦了擦额头不知是汗还是血的液体。
天空的云翳因风起而无端涌动,露出一汪泉水般的新月。
那光芒也析进这病房间,落在杀人者天真烂漫的稚嫩脸上。
是啊,小男孩塔亚纯真的笑着,手里拿着从尸体中拔出的斧头,仍意犹未尽地将其挥起,然后剁入死者的骨髓,感受着飞溅的血洗涤小小的脸的快乐,
小男孩塔亚向艾德里安挥手,
无比亲热而自豪地说道 ,
——【“大哥哥,你看,我让他们都幸福了!”】——
Episode.3.04.游离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