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的一声,我的剑在距离阿卡西大约一米的地方停住了。阻止我的是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双剑,像两尊门神一样挡在阿卡西前面。
左边的男人留有一头金色短发,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骑士袍,武器乃是短剑。右边的男人有一头绿色头发,戴着斯文的眼镜,披着厚重的盔甲,手中执着长鞭。两人都是红名玩家,看样子是火焰玫瑰公会早期的成员。
「想要接近队长,先过了我这一关吧!」金发男子露出闪亮的微笑。他身边的眼镜男则是扶了扶眼镜:「今日巨蟹座运势上佳。」
我没有回答他们。略一用力,右手便将缠在长鞭上的剑抽了回来。仔细观察两人的装备和武器,我内心拟订了一个作战计划。
接着,短剑使的武器化为一道闪光向我逼近,而他身后的长鞭使则巍然不动从空隙发动了「剑技」的攻击。远程和近战的配合完美无缺,若是第一次遇到,真的会令人手足无措。
我屏住呼吸。这是短剑使的中级突击技「急咬」,以速度为优势,若是直接命中,会大副削减HP。我的眼睛清楚地捕捉到了剑光的轨迹。在即将刺中我的前一瞬,我堪堪闪过,然后趁着对方施展完剑技、动作僵硬的瞬间,展开了连续攻击。
右剑刺向敌人的中段,紧接着便是左剑的连续刺袭。巨大的效果音传来,伴随着下降的HP和光效,我却没有停下动作。右剑接着左剑的攻击,以堪称鬼才的速度削减着金发短剑使的HP。
「星爆气流斩」,属于二刀流的高级技能。在此暴露技能的话,可能会带来麻烦的吧,然而若要迅速解决战斗的话只能如此。泰兹亚等不了太长的时间。
可是我却没能完成全部的剑技。在对方的HP条刚刚掉到黄色之时,我的剑被迫停止了——那个戴眼镜的不动堡垒终于挪动的脚步,用长鞭制止了我右手的「阐述者」。
那家伙的防御似乎奇高,而且似乎非常怕死——呢。虽然长鞭可以有效的牵制敌人,攻击距离也很大,但它恐怕不曾对决过使用双手剑的对手吧。我的左手举起白剑「逐暗者」,划出一道银白色的残影对那家伙的武器发动了四连击技「垂直四方斩」。
我左手对剑的掌握不若右手的纯熟,但仍然确确实实命中了长鞭使。他的HP顿时掉了一截,却很快止住了。仔细观察之下,我懊恼地发现他的盔甲都是只有迷宫宝箱或怪物掉落的高级稀有装备。恐怕他是把至今为止得到的所有钱财都用在了装备之上的防御型吧。
要打倒他,必须先解决那个金发的家伙。
我脱开束缚后,扭头寻找刚才的短剑使,却只看到一道银色的闪光直扑我的面门。我赶紧侧开身,然而没有躲开那道几乎是光速移动的剑刃,我的肩膀硬生生地擦了一下,顿时掉了不少HP。幸好,没有中毒。
目光再次回到给我伤害的那个金发男人身上。这家伙并没有利用刚才的空隙回复自己陷入危险区域的HP,而是选择了趁我被他的同伙牵制无暇分心之时偷袭我,并也确实成功了。再加上他单薄的防御,我想他应该是跟我一样的快攻型剑士。
「正合我意。」我低声道,左右手同时握住剑。
方才击中我后,由于冲击的作用力,金发男子被推到了几米以外。现在也是持起短剑,摆出和我相似的姿势想要继续攻击。
于是我将身体的重心降到身前,尽力压低身体向前冲去。与此同时对方也如同滑翔一般朝我奔来。还差不到两米距离之时,我用左手的白色长剑猛刺他的左下侧。
恐怕是未曾与左撇子作过战,他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将短剑迎向了「逐暗者」。顿时,他的武器擦出了几颗火星。我右手的黑剑趁势而入,在他空门大开的时候,果断地刺中了他的腹部。
尽管我在第一时间就将剑抽出来了,但那名男子的HP却一口气掉到了红色区域,最后化为数千枚碎片消失了。他的短剑,则是被我一把挑飞,隐没在了漆黑的夜幕中。
这也是二刀流的突进技「双重扇形斩」。我深吸一口气,望向那座眼镜炮台。刚才由于和短剑使的格斗,我又进入了他的攻击区域。待我回过头的时候,他的长鞭从我的右下方朝我袭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弹跳着越过攻击,但他的攻势又迅速改变了方向。我只得用右剑砍他的鞭子,希望这样能够阻止他。这样的远程攻击一定不擅长直接和敌人正面作战吧。
剑光径直砍到了地上,剧烈的白光在我的眼球上留下了几秒钟的残影。我凭感觉判断出鞭子已经收回,于是伏下身几乎是贴着地面向敌人突进。当效果光终于消失的时候,我看清了对方眼镜下的面容。我不禁吃了一惊——那是一种正中下怀的笑容。
这家伙……算计好了么!?
长鞭猛地弹起,重重的抽击直接敲在我的后心。效果音和冲击感震得我脑袋发晕,我的身体直接扑倒在了地上,还差点将手中的长剑摔出去。
不用看我也知道,我的HP条一定又掉了一截——搞不好都快要到黄色区域了。我咬牙努力快速爬起来。
这是一个机会。这么强力的冲击,那家伙是一定使用了「剑技」系统的。那样的话,现在正是他的僵硬时间。若要采取攻击,这是最好的机会。所以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复HP。从这种意义来说,我和刚才那个爆裂的短剑使乃是一类人。
「呜噢噢噢噢噢噢——」
我的两把剑,同时击向那个全副武装的家伙。机会只有一次。能砍掉他多少HP完全就是看造化了。
轮流展开着超速度的攻击,我的手几近酸麻。他的装备不知何时已被我砍完了耐久度并消失,剩下单薄的躯体只能任我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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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气将他的HP砍到了红色区域。再一点,再一点就好了。
只要干掉这个家伙我就可以直面阿卡西……然后救回我重要的伙伴!
「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这时我的头顶却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我抬起头,映入我眼中的是那家伙的面孔。眼镜早已被甩掉,绿发男子睁得大大的眼睛中浮满了眼泪,涕泪横流的样子十分狼狈。他方才镇定自若的表情,现在则混杂着哀求、恐惧。
这时,我的手忽然颤抖了。
为了自己同伴的生命就可以肆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吗?
就在我将要停下剑的时候,那男子头顶的红色标识落入我的眼中。那是红名玩家的标识,代表「犯罪者」和「杀人者」的标记。这家伙,乃是火焰玫瑰的一员。他对阿卡西忠心耿耿,他也杀死了无数的玩家。
思维不受我控制了。黑色的长剑自动击出,捅穿了男子的身体。
银色的光芒闪了一下,然后数千枚碎片爆裂开来。
「呃……啊啊……」
我呻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发现我早已满头大汗,而眼中不知从何时起竟也充满了泪水。
「这是怎么回事……」
透过朦胧的泪水,我隐约看见四周满满地都是战斗的人群。原来攻略组的援军,在我刚才战斗的时候已经赶到了。亚丝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桐人。桐人。
她好象在呼喊?
我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起来。我抬起疲惫的手抹去眼中的泪水,然后才终于察觉了,那片笼罩住我的阴影。
我扭过头。阿卡西正站在我的身后。
他的笑容悲悯得像是天使。就这样病态地盯着我的脸,他喃喃自语着。
「你还是那么善良呢,桐人。」他执起我的手,上面还带着我方才流下的泪水,「不过,不用为了那种东西而哭泣。失败者,没有明天。在这里的失败,便等同于死亡。那些蝼蚁,不值得我们为他们哭泣。」
这如同宣告般的话语,难道就是他为至今以来犯下的罪行、杀掉的人的解释吗?空白一片的脑海终于燃起了怒火,我一下子挣脱他的手,怒吼道:「你错了!!」
「哦?」阿卡西扬眉。
「你错了……大家,大家都是为了活下来,为了保护玩家们,为了能够早一天离开这个世界,才一直战斗至今的。他们完全可以躲在起始的城镇,这样就完全不会受到伤害!」
我这样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又渐渐浮起液体。但我却丝毫体会不到悲伤、后悔一类的感情……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吗?
我颤抖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但是,他们离开了安全的区域,来到前线、来到迷宫、来到练级场,奋战在最危险的地方,时时刻刻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们这样努力地战斗,不是为了个人杀戮的欲望,而是为了所有人啊!被困在游戏里的一万人,希望大家能够离开这里,回到现实去,回到亲人、朋友的身边!」
我发狂般地叫道,一边闭上了眼睛。这话,是说给阿卡西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
「战斗,就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啊。说什么,说什么失败者只能死,没有明天什么的……生命怎么可以被这样蔑视……这种无意义的战斗……不应该存在!这种无意义的杀戮……就由……就由我来毁灭……!!」
我控制住自己的双腿,竭力让它们动起来。然而站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差点摔倒,只能用手扶住旁边的树干。
阿卡西一直盯着我的动作,他的眼神没有变化过,就好象盯着垂死挣扎的小白老鼠。
「桐人大人——!!!」
一声怒吼从阿卡西身后传来。那个声音,我记得,是攻略组中一名十分崇拜我的部下。然而阿卡西却对那迫在眉睫的威胁不闻不问。
答案在一秒后出现了——那个想要袭击阿卡西的部下,被一道白光击中了胸口,HP顿时掉了很多。他不得已地退到后方去。
……是谁!?谁做的?!
我的目光搜寻着,尽管能感受到那里有人,眼睛却完全捕捉不到他。阿卡西哼地笑了一声,我才注意到,那片阴影里,走出了一个极为高大的男人。
我明白我刚才为什么看不到他了。这个人,几乎就和黑夜溶为了一体。一身黑色的衣服,皮肤也黑得如同非洲人,比艾基尔还要黑许多。青色头发几乎没有,一米九的身高看上去压迫感十足。他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宛如战神一般。
「利奥塔和西塔劳**掉了?」他低沉的声音充满了不屑。
阿卡西发出嗤笑声:「达伊奇,虫子就交给你了。我要和我的贵客——聊一会儿天。别让他们来打扰我们。」
「遵命,队长。」被称为达伊奇的黑皮男子转身投入了战斗。
阿卡西愉悦地说道:「好了,这下就可以把烦人的虫子都料理干净了。」
我微喘着气,淡淡地看着阿卡西:「他就一个人,你对他这么自信吗?」
他给我的只是一个微笑:「能打败他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