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我的三餐不过是出产自阿尔戈特的谜样面包而已。在已经日益模糊的记忆之中,在那个似乎已经很遥远的世界,自己的三餐基本上也都是速食为主,就算是连续一个星期的杯面对于我来说,也是很通常的事情。
但是这个时候总不能对身边的这个女孩子说出——我知道转角的NPC有不错的面包出售——这样失礼的话。就算是我,这种程度的常识还是拥有的,如果在这里说出什么失礼的话,绝对会被赫卡特怒目而视。
就这样和赫卡特一起转移到了位于四十七层的芙洛莉雅,也就是大名鼎鼎地“花之庭院”。
与那充满了破败和颓废感,号称怪人聚集地的阿尔戈特不同,正如其称号,芙洛莉雅是被花之海洋所包围的城市。只是刚刚转移过来,视野之中就被各种明亮的色块所充满,整片风景富有油画的风格。虽然处于节省资源的考虑,不加以凝视的话细节并不会展现。但是对于我来说,模糊抽象的视野也有着特殊的美感。
仔细嗅的话,便能闻到那似乎充满了空气的花香。似乎是为了配合这里的主题,只要玩家做出自觉的“嗅某种气味”的动作,嗅觉引擎就会自动生成百花芬芳酿造的香气。
满脸陶醉的赫卡特就像是一只小狗一般捕捉着这样的花香,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我们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对于这点,我多少也开始习惯了。
尽管我是对美食毫无概念的糟糕的家伙,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对这些有名的npc餐厅毫无所知。其理由当然是在餐厅更加容易收集一些——
强行打断了这部分的思考,我跟着赫卡特进入了餐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赫卡特的身姿出现在餐厅里时,似乎有着什么片刻的寂静。
毫无疑问,赫卡特的容颜在女性稀少的SAO中无疑是贵重的宝物,在人群之中显的十分的惹眼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过似乎赫卡特应该是这里的常客,照理说,应该不会惹出什么可以骚动才对。
不,仔细想想,这一次,确实是有着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对杀意的感应确实告知着我的知性,有着某种黑色的氛围正在向我靠近。
看来,赫卡特的追求者们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啊。
——不错啊,喜欢的位置还空着呢。
赫卡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拉向了一处靠着窗的位置。透过大窗,花之都市的美景尽收眼底。
照理说这么好的位置应该不可能还留着才对,但是从我现在依然感受着的某种异样的杀气来看,似乎将这个位置留给赫卡特已经是这里的公约。不难想象,这位银发的剑士坐在床边,配合着外侧的花海,真的是一副十分美丽的画卷。
突兀地插在其中还真是抱歉了。
于是一边享受着晚餐一边交谈着攻略中所遇到的事情。这当然基本上只是赫卡特一个人在不断地说而我只能听着。
虽然,赫卡特最为抢眼的便是这份华丽的容貌,但是和她共同狩猎过几回之后我可以确认这位双手剑士的实力也非常的可靠,在正面对决中,我估计也只能甘拜下风。当然这里必须要把“某个技能”排除在外。不过这种偶像玩家般的存在却并没有加入到那些攻略组公会之中,当然,她也并不是独行玩家。
这大概也是偶像玩家的特权,虽然是无所属,但是由于人气的缘故,总是有不同的人寻求和她组队。于是,赫卡特便一直保持着“独行的组队攻略”方式一直至今。
虽然很想问问她为什么她会做出这种奇怪的选择。不过考虑到自己想要隐瞒的东西要多得多,如果被要求交换情报的话那可就糟了,所以我也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自从某天起偶尔的碰上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明星般的人会对我这样的毫不起眼的玩家抱有如此大的兴趣。事实上,最近,几乎每次外出狩猎mob都是由她和我组队。这样下去的话,那个赫卡特和某个可疑的短剑士组成了固定队伍这样的传言,无疑会流传开来。
——你有听过这样的一个传闻么?似乎,有着什么人,一直在追杀那些犯罪玩家。
一边应付着赫卡特一边在胡思乱想的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急忙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对面的她身上。
——那是什么啊,好可疑的样子。
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声调,想要确认一下这个传闻的正体。
——唔,就是和字面意思一样啦。似乎,是KOB的成员在抓获了某个红名,将他送往黑铁宫时听到那些犯罪玩家们谈论的话题。
赫卡特稍微停顿了一下。
——好像有一个玩家,在持续猎杀着犯罪玩家们,就像是幽灵一般,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正体,却已经有十多个犯罪玩家被这个人给处死了。大概就是这样的话吧,虽然在这里似乎没人听说过,但好像在橙名甚至红名之间却非常的流行。
当然流行了,我在心里补充,自从有一次成功地捕猎到了那个微笑棺木中的某干部,那些渣宰们对我的警戒明显提高了一个范畴。只是单独的罪犯组合姑且不提,那些犯罪公会可是难对付了多。
——还真是如同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
只能这么不咸不淡地评价一句,既不能沉默地表示毫不在意,也不能显得过分的好奇
——真是,其他君应该更加专心听别人讲话啦。难道你对这个就没有半点的好奇心么?
用带着不满的语气这么说着,同时,赫卡特直视着我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在瞳孔的深处感觉到了一份我所不知道的期待。
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避了这样的目光。
——没有,在意是很在意,不过,这么可怕的玩家,我肯定是一点都不希望遇到的。
没错,就是这样,那样的自己,是一只可怕的怪兽。比谁都能冷静地考虑战况,将目标切实地拖入死亡的领域,又比谁疯狂地,将这样的狩猎贯彻到底。对于别的任何人,不管是被杀害的那些人,还是其他无关的人,那个带着不祥血色的斗篷形象,只是死亡,是剥夺生命的亡灵罢了。总有一天,会连最后的界限都突破,只要是进入视线的活物,就会猎杀。
而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做了这一切——
——唉?会很可怕么?呐,其他君,在你看来,那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做这样的事情呢?
回过头看向赫卡特,银发的女剑士依然没有偏离自己的目光。被这样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的目光是在期待着什么,像是在心中,久久地抱着某种祈愿,而现在正在等待神明的回答一般。
——赫卡特,难道你不会觉得害怕么?
只能从嘴里吐出这样微弱的字句。只是将自己的语调控制在正常范围之内,就付出了莫大的努力。
——害怕么?
赫卡特听到这样意外的问题,歪头想了想。
——没有哦,为什么会感到害怕呢?比起那些为了自己利益伤害他人的红名,铲奸除恶,从恶人手中保护弱者的独行侠,这是英雄的设定吧。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执着于杀掉杀人者而不是将他们送到黑铁宫,但是,一定是有他的理——
——不是这样的!
再也听不下去,一股灼热的气流逼迫着我打断了她的话。赫卡特吃惊地看着我,似乎是在考虑怎么组织言辞,但是我实在是不想听。
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自己再清楚不过。
现在的我,唯一还能够维持身为人类理性的依据,不外乎就是勉强用着,自己所杀的都是罪人这一事实,用那个可怜的绿色标记当做唯一的安慰,让自己相信着自己还保有着人类的理性。
不过这最后的界限,也渐渐地变得摇摇欲坠。
——这种只懂得杀人的人,完全就是最恶的恶鬼。不要搞错了,以后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扔下这句话之后,我就一个人离开了。完全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赫卡特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她的目光。
充斥着深不见底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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