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与月光 七章

『啊，真是的，这段时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赫卡特无视了还在不远处游荡的僵尸，一直线地冲入了安全区。
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像是被赫卡特的气势逼退一般。
『讯息也不回，连阿尔格特的住处都卖掉了——这种事情应该先和我说一声才对』
将手中的剑插在地上，赫卡特就像是完全不知道我是在故意逃避她一般，展现着毫无异样的笑颜。
『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风景好的廉价房准备换换心情了么？不过以你的资金应该不太缺钱吧？』
不知道怎么话题被岔向了奇怪的方向，就像是，昨天还互相道晚安一般。
『——那个，赫卡特——』
或许就这么顺着她的话满混过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样可以么？——像之前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组队攻略游戏，对于我来说，真的是没有更好的事情的，或许我所一直期待的，正是这样的每一天。
但是，这绝对不是正确的事情。靠的这么近，一直这么近，我真的能约束住自己么？
那时，想要和那个黑色剑士极限相杀，砍到血条燃烧殆尽的冲动，直到现在也一直根植在心。如同在剑刃，在手指的缝隙中沾染的血污，一点点变的更加浓厚。
对于我来说，只有在崩坏之前，将该做的事情做完，或者是，被别人所杀死，不为人所知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仅此而已。
所以，有些话，现在不说不行，必须告诉她，离我越远越好。
赫卡特似乎已经知道了我要说些什么，一直强装的笑容渐渐消失，往常清澈洁净的银灰色眼瞳中，染上了阴影。
被前所未有的负罪感所击中，不愿意看到那片影子，只能错开目光，看向一边。
即使是这样，接下来的话，也必须——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
但是在这之前，赫卡特已经直接说出了我想说的话，直接跳向了原因。
『——我不是不明白，O君是独行玩家，突然有人强行要求组队确实很困扰。但是，独行攻略也是会有极限的吧，有队友帮忙的话——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
原本总是充满了亮色的声音中，甚至稍微带上了哭腔。
毫无疑问，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单独狩猎虽然可以独占战利品及经验值，看起来确实是效率很高的方式，但是相对的，独行攻略却是离死亡最为接近的攻略方式，就算有着最为坚强的实力及情报支援，也无法保证安全。而事实上，现在还能活跃在最前线的独行玩家已经越来越少了——更何况，我的技能构成原本就不适宜狩猎mob，如果是在人性mob稀少的楼层，我甚至寸步难行。然而有了赫卡特组队的时候，战况就安定了许多。
当然我也并不是讨厌她——就算是极其不善于和别人相处的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不如说，其实对于我来说，最为美妙的时光，真是这位银发剑士在我身旁之时。
只是我没有资格，在她的身边罢了。
『——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在意呢？对我这个明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独行短剑士。明明只是一个无论看多少遍也只会忽略的不起眼的人，如此受欢迎的赫卡特，是因为什么，非得和我组队不可呢？』
这个问题，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一直萦绕心间。
不可能不在意的吧，明明是备受瞩目的偶像玩家，在城市中邀约组队的人可以排长队的赫卡特，却仅仅是在野外遇到了我，便固执地缠着我要求组队。
在最初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在【工作】的时候被她发现，于是她便特意地贴近我想要调查。但是，如果是【工作】，不彻底地掌握着周围的环境是绝对不行的。况且，这些【工作】并不是我所能轻易忘却的事情，尽管杀人众多，但是每一个人死时的场景，我都记得十分清楚，连同每一点细节，都不曾有半点忘却。这是我的责任，是义务。但是也因为这点，我知道，没有任何人曾经目击过我的完整身形。
可是这样一来，赫卡特为什么会关注我就更加无法理解了。
或许，仅仅是因为我看起来就是一副默默无闻的平庸者的样貌，所以在可怜我么？
但是一次也没有这么问过，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
这个问题一旦问出，有些事情，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余光中，赫卡特的身姿如同被电击一般颤栗了一瞬。
『你说，为什么——只是偶尔遇上了之后，比较在意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嗯，就是这样，完全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哟，更不是喜欢上其他君哟』
说到最后，赫卡特像是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甚至发出了了不得的台词。
如果是平时，这是我一定会哀叹着：你究竟在说什么啊！不过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心情。
这个家伙，完全不明白，她所靠近的，就近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所以，要明明却却地告诉她，我是杀人犯么。
虽然也有着，就在她的心中保持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独行者的形象这个愿望。
但是，或许，这只能是我自己的奢望，可望，却不可及。
只有坦诚自己的暗质，然后被唾弃，被疏离，被忘却。
留有自己一个人继续崩坏。
这就够了。
『——听好了，赫卡特』
断断续续的思索似乎花了数个世纪，但是当冲动涌现的时候只用了一个瞬间。
不容反驳，不容质疑地，将赫卡特推在了旁边那不牢靠的墙上，直视着她的眼神。
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就算是看起来经常脱线的赫卡特，对于被男人强迫性地固定在墙上这件事也会感到害怕吧。但是，在那之后，她却没有任何的抵抗，只是回望着我的眼睛。
如同在探究着我内心深处一般，又像是，在强忍着哭泣一样。
一直像月光一样清澈明朗的眼神，却被我涂上了哀戚的色彩。这一点，更加加深了我的罪恶感。
所以，不继续下去不行，在我的勇气消失之前。
『——听好了，我是——』
并没有来得及将这句话说完。
反射般地按着赫卡特的肩甲示意她蹲下身姿，并用另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当然，我自己也随着动作一起蹲了下去，让我们一起躲藏在阴影之中。
将窃听技能练至相当高的我，对于异样的响动是不可能听错的。
有新的玩家正在附近，而且，在我下意识地观察头顶的标志之后。
看到的是无可争辩的，浸透着罪恶的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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