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与月光 十六章

　　一直过着平和生活的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生死大事。
　　更不要说，思考过自己被杀这回事。
　　然而，只有不想死这样的情感，是刻于DNA之上，任何生物都无法忘却的本能冲动。
　　不想死，还不想死。
　　『叮』
　　刚刚给予男子头部的攻击看来并非全无效果——可能是视野并没有完全的恢复，致命一击只是以毫厘之差擦着我的左侧脸颊刺在了水泥地上。
　　在理解这一切之前，被这声音所刺激，我的上半身向上弹起。
　　目标，是最初男子受伤的左肩。没有时间思考任何的问题，就这么照着那个地方咬了下去。
　　被重击过后的疼痛还未散去，此时又追加了新的疼痛，男子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嚎叫将我打到，然后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左肩。
　　乘着这个空隙，我奋起全身的力气，将男子反过来压在身下，并将刚刚落在地上的匕首顺手抄起。
　　像是刚刚的立场完全倒转过来办，现在，是我在对这个男子宣判死刑。
　　然而，渐渐恢复思维的我，却没有办法挥下刀。
　　纵然眼前这个男子是罪犯，然而，我并不知道他所犯下的罪行是不是已经够上了被如此制裁的程度。
　　不，根本上说，我并没有制裁他的权利。要逮捕他，是警（HX）察的工作，要审判他，是法官的工作。
　　只是区区一介高中生而已，我没有任何权力，夺走一个人的生命，不是么？
　　就这样，制服这个男子，然后等待警（HX）察就好了。
　　握着匕首的手，渐渐地松弛下来。
　　可是，就这样抓住了我的破绽，被压在身下的男子带着疯狂的蛮力将我重进掀倒在了一边。并再一次夺走了匕首。
　　理智渐无的男子对着空气挥了挥匕首，像是要赶开什么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似乎想起了警笛的声音，被这个声音所催促，男子向着小巷子的另一头逃去。
　　该说谢天谢地么，在这个瞬间，男子逃跑的欲望占了上风，没有选择和我继续缠斗下去，而我就这么捡回一条命么。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但是。
　　在巷口，走近来了一个女孩。
　　正和刚刚死斗的气氛相反般，纯白的身影，就是会容易让人想到静谧的氛围。
　　和我一样，只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吧。
　　没有犯任何错，只是和平时一样，不断重复的轨迹。
　　可是，为什么呢。
　　就像是慢镜头般，看着那凶恶的刃，用着让我无比憎恶的缓速，用着让我无比憎恶的恰巧，划破了那个少女的颈部。
　　如同宝石般的血色，在瞬间侵染了那白色的风衣。
　　『不要—』
　　用不是自己的声音轻轻说着。
　　『不要啊——』
　　用不是自己的声音叹息着。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用坏掉的声音重复着。
　　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接近了倒在地上的少女。
　　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紧紧按住出血的伤口。用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语不断重复着祈祷。
　　连话语都没有发出，连错愕都来不及表达的少女，就这么被砍倒在地。濒临死亡。
　　太残酷了，只是因为意外，却要承受这样的结果。
　　无辜少女却必须去死，这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随着血液的流失，少女的体温渐渐冰冷。
　　躺在我的怀中，如同被折断的百合花。
　　看着被血染红的颜面，大脑的回路就如同被烧断一般。
　　这一定是搞错了什么，这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啊啊，对啊，当然是我搞错了。
　　就是我的错啊。
　　只要我，只要我那个时候。
　　真的将那个男人杀死。她就不会死，一定不会死的。
　　——是你害死了这个少女。
　　没错，就是这样。
　　——全部都是你的错。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都是因为自己的愚蠢，才犯下了这样的重罪。
　　以为自己可以保持洁净的手，却害死了无关的她。
　　已经无法忍受下去，抬头望向充满阴霾的天。
　　如同哭泣一般，冰冷的水打在我的脸，打在她的身上，打在地面，打在整个世界。
　　雨水敲打的声音，警笛鸣叫的声音，众人乱步奔走的声音。
　　夹在其中的，是我破碎的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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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7
　　『那个男人并没有逃多远，就被**逮捕了。这也是我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才听说的事情。在作为证人提供了必须的证据之后，为了逃走，就搬离了所住的地方并办理了转学——然而这也是没有用的，直到升入了大学，直到来到了这个异世界，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的时候，依然能感到那个少女的鲜血，从我的掌纹，从我的指缝中渗透出来。
　　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攻击别人，想要杀死别人的橙名。情不自禁地冲了上去，将他砍到在地，将他杀死。然后一次有一次地重复，只要打听到有杀人行为的犯罪玩家就要把他杀掉，为了杀人，不断地磨砺着我自己——
　　一遍遍地拒绝着那一天的景象，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要知道有人要杀人就在害怕，害怕看见她倒在我面前。
　　而现在，自己也已经到极限了吧。或许，刚刚这么说，也只是我的借口罢了。究竟是因为悔恨，还是仅仅想要杀人，我自己也分不清，也曾经有过，对着绿色的玩家也产生过杀意。只是看着那个人的剑舞，就忍不住想要与他做剑与剑的交锋，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杀了他。或许，我真的就要变成杀人魔了——而刚刚，你也看见了那纯黑的效果光，那便是，我在这个世界杀人最高的证明啊。』
　　月色的剑士，依然没有转过身。
　　『——所以，赫卡特，不要再靠近我了。不要再靠近，这样的我。』
　　这样顽固地拒绝着。
　　『绝不是这样的！就算是刚刚，其他君不也是因为是想要就我才会——才会杀人——只是因为想要救人不是么！说自己是【这样的自己】，好过分，真的是太过分了！其他君，才不是【这样的自己】！』
　　完全不同于平时的她。那话语中包含的感情，是如此的激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赫卡特么，只是言语的力量，却像是她那刚毅的大剑【月华】一般，充满了压迫。
　　既无法否定，也无法肯定。
　　说着我要守护你，这样的理由？太可笑了，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将这种骑士大人般傲慢的话语说的出口。然而，在当初，不想看着赫卡特在我面前死去，这也是真心。
　　『不要在说了——这不是仅仅想要封闭自己的世界这样傲慢的理由。而是真的，怕自己可能会伤害到不应该伤害到的人，怕自己，会和你挥剑相向。』
　　然而不能再走这么近，只有这一点自己能够完全确认。
　　『不会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其他君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仅是我，其他君也一定不会伤害无辜的人的！』
　　然而这样的坦白，却被那个赫卡特完全拒绝。
　　『——赫卡特，为什么能够，这么相信我这样的杀人犯！即使知道有一天，我可能连你都杀掉，即使这样，你也能够相信我么？』
　　就这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听着这句话，赫卡特转过了身。
　　那是看似平静的表情，只有在那银灰色的瞳孔后，藏着我看不懂的巨大情感。如同战前布告一般，将手中的大剑架起，指向了我。
　　不，不是如同，接下来的宣言，是的的确确的战前布告。
　　『其他君，来决斗吧。』
　　她这么说道。
　　『你在说什么？』
　　没有能够反应过来——我并不是没有思索过她可能采取的反应。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预测的结构，都和现在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其他君听到我想说的话。所以这次，请和我做一次决斗吧。想要让其他君明白，我的话，以及我的心。』
　　这样直接的话语，如果在一般的场合由女孩子对男孩子道出，无疑是十分让人害羞的话语。然而虽然让我意外，但我也明白，这就是赫卡特，这个【月之剑士】才会有的行动。
　　并没有发出决斗邀请，也就是说，是在等着我发起么？然而这样的话，如果我顽固的不去理会，那这样的决斗宣言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然而，那边的她，连这点也考虑了进去。考虑进去了这一点，然后相信即使如此我也会答应。
　　提出了决斗的邀请，也因此，是那边选择决斗的模式。
　　【完全决斗模式】
　　在倒数静静地飘去数秒之后，才勉强开了口。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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