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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桐之谷和人从VRMMO-RPG《Sword Art Online》里注销是在2024年11月7日。
在经历了康复训练后,12月回到位于埼玉县川越市的家中。虽然两个月前就已年满十六岁,但在同年级的学生挑战高中入学考试时,我还奋战在艾恩葛朗特的大约五十层的迷宫当中,当然那里是没有学校存在的。
所幸的是——这么说应该可以吧,只读了一半的初中出于温情还是授予了我毕业证书,换作是一般情况,我必须要在预备学校中接受补习,并晚一年参加高中入学考试才对。本应如此的我,却从国家那里得到了这样一个完全没料到的救助。
从SAO中生还的约六千名玩家中有超过五百名初中生与高中生。为了这五百名学生,国家在东京都西东京市设立了一个让他们于2025年4月免试切免费入学,并且毕业后可以获得高考资格的学校。
校舍直接挪用了前年废校待拆的都立高中校舍。教职员工主要是以委任的方式返聘回来的退休老师。按照教育法的分类,该校属于国立专修学校的范畴。
安保方面十分到位,这反倒是给人增添了一抹不安的情绪,但在和家人以及亚丝娜商讨过后,我还是决定进入这里就读。对于这个决定我也没后悔过。每天都沉浸在与同样修读机械电子工学【Mechatronics】课程的朋友们设计制作各种设备的乐趣中,而且还能与亚丝娜、莉兹贝特、西莉卡她们见面。除开那每周一次强制接受的心理辅导,可以说是十分充实的校园生活了。
然而,我却又一次没能完成在学校的学业。
在入学后过了一年零两个月,也就是2026年6月。出于某些原因,我的意识突然进入了一个名为《Under World》的世界中。于人界北部露莉德村附近森林苏醒的我,拼命尝试着联系开发并运营此世界的风投企业《拉斯》的工作人员,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没办法,我只得在这个世界内找寻和外界联系的设有控制台的地点——为此我和在这个世界邂逅的搭档优吉欧一同踏上了通往人界中心的央都圣托利亚,还有那耸立于正中央的公理教会中央大教堂的旅程。
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按照Under World的历法——我们总算抵达了圣托利亚,不过还是无法进入中央大教堂。通往公理教会的大门时常处于紧闭的状态,能够进入这里的只有在每年春季举办的《四帝国统一大赛》上取得优胜的剑士。
因此,虽然目的不同但同样以大教堂为目标的我和优吉欧,为了取得大赛入场资格首先进入到了名为《帝立修剑学院》的学校中。在这里教授的都是些在现实世界中完全不存在的剑技与魔法(准确来说应该是神圣术)的课程,虽然从未经历过住宿生活,但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步调适应了修剑学院的生活……不,就算用享受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就在入学后一年零一个月,也就是人界历380年5月。
又发生了一件让我不得不放弃学园生活的事件。我的「近侍」、名为萝涅的初等练士还有优吉欧的近侍缇卓,落入了两位高级贵族男子精密设下的陷阱当中。
赶到现场的优吉欧打破了身为Under World人的《无法忤逆法律》这一绝对的限制,拔剑出鞘。使出浑身一击将上级贵族温贝尔的左臂斩断,姗姗来迟的我则在与莱依奥斯的剑斗中砍下了对方的双手。
虽然是重伤,但只要立即接受止血神圣术的治疗生命就不会受到威胁,不过却发生了奇怪的现象。被迫在人界最高法律《禁忌目录》和自己的性命之间做出抉择的莱依奥斯,发出了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叫声,就此丧命……不,应该是停止了活动。
我和优吉欧被学院逐出,并被公理教会派来的《整合骑士》带到了位于大教堂地底的牢狱中。才经历了第三次『中途辍学』立马又逃离了监狱,并在蔷薇园中寻找通往大教堂入口的我和优吉欧又遭遇了新的整合骑士,而前来救下了逃亡中的我俩的——
是一位名为『Cardinal』的不可思议的少女。
居住在位于封闭空间中巨大图书室内的Cardinal,把在战斗中被喷泉弄得湿透的优吉欧赶去了浴室,并在这段期间对我讲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事实。
这个名为Under World的世界,其模拟出的文明按照内部时间来算已经历了约四百五十年了。
支配世界的公理教会的最高祭司,是一位过去被称作奎涅拉的美人——然而却和其他居民没有什么区别的少女。
精通神圣术也就是系统命令的她,为了追求力量最终掌握了禁断的咒文——『全命令列表』的阅览命令。随后她从模拟实验中的一个样本进化成了管理者。
获得了绝对支配权的奎涅拉现在应该正在中央大教堂最上层俯视下界的一切吧。她的目光是否看到了在神圣的庭院内陷入彷徨的我和优吉欧呢……
看着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身体打了个哆嗦的我,坐在圆桌另一头的Cardinal露出了苦笑。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小眼镜。
「要害怕的话还太早了。」
听到这平静的语调,总算是将寒意甩开的我做出了回答。
「啊啊……不好意思,请继续吧。」
拿起自己的茶杯,吸了一口味道如同现实世界的咖啡的茶水。
Cardinal小小的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用极为冷静的语调再次开始了述说。
「二百七十年前……成功的呼出了全指令列表的奎涅拉,首先提升了自己的权限,让自己能够干涉操控世界的Cardinal System。然后,她将本来只有Cardinal才持有的各种各样的权限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地形和建筑物的操作、道具的生成、还有对包括人类在内的可动Unit的耐久力……也就是天命的操作…………」
「天命的……操作。也就是说,寿命的界限……」
听到我这试探般的话语,年幼的贤者平静的点了点头。
「也可能突破哟。成为绝对管理者的奎涅拉一开始的行为就是将年过八十,处于殒命边缘的自己的天命值完全恢复。随后停止了自然减少。再接着就是容貌恢复。取回了十五岁左右,花季少女般美貌的奎涅拉的欢喜……年纪不大,而且身为男性的汝应该也无法想象得到吧……」
「嘛……这是所有女性究极的梦想之一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我带着一副自豪的表情做出回答,而Cardinal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就算是没有人类的感情的老身,都对自己现在这个固定下来的外貌越来越不满呢。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让这个身体变成再长大五六岁时候的样子啊……——总之就是,被支配欲望所驱使的奎涅拉如临绝顶的愉悦感多么强烈也就可想而知了。现在的她,已经能够自由的操纵广大的人界,同时也保有了永远的青春与美貌。狂喜至极的她,残存的理性已经少得可怜了……」
眼镜后面,Cardinal的大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嘲笑着人类的愚蠢——又或者是怜悯。
「——如果她就此满足的话倒也好了。可是,奎涅拉心底的欲望泥淖,却是个无底洞。真是不知满足的人啊……最后,她甚至连有人和自己拥有同等的权限这一点,都不能容忍了。」
「那是指……Cardinal System本身吗?」
「正是。就算对方只是没有自我意识的程序,她也想要将其排除。然而……就算再怎么擅长神圣术,奎涅拉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和科学文明无缘的Under World人罢了。管理者等级所使用的复杂的命令体系,就算花上了一整个晚上,她也无法完全理解。于是,她尝试着去阅读写给《拉斯》技术人员的操作说明【Reference】,试图强行将其解读出来——然后,她犯错了,犯下了唯一的,但却是致命的错误。她试图将Cardinal System本身纳入自己的存在之中而从列表中找出了一条冗长的命令,吟诵了出来,结果……」
伴随着叹息,少女说了下去。
「……结果,奎涅拉把编程者给予Cardinal System的基本命令植入了自己的Fluct Light中,并将其当作无法被改写的行动原理。原本打算夺取权限的她,最终将Cardinal和自己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
「……什……什么?!」
我一时间无法理解其意义,只是呆呆的重复着对方的话。
「给Cardinal的基本命令……具体是什么呢?」
「——『维持秩序』。这就是Cardinal System的存在目的。既然汝曾经在现实世界接触过搭载了同样系统的游戏的话,应该很明白这一点才对。你们这些『玩家』的行动无时无刻不处于监视之下。如果发现有破坏世界平衡的事件发生,就毫无留情地进行惩处。」
「啊啊……是这样。我们当时每天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瞒过Cardinal,但是不管我们做出怎样的尝试都会被它立刻看穿……」
我想起SAO时代,每次我们发现可以让我们安全练级【Farming】的狩猎场,那里就会马上被系统处理掉的往事,由衷的叹了口气,Cardinal也不自觉的露出了自豪的微笑,脸上的表情驱散了她身上老贤者一样的氛围,取而代之的是与同龄少女相若的天真无邪。
「这是当然的,就算再多的小毛孩子聚集在一起想馊主意也不可能有办法蒙混过关……不过,对于奎涅拉来说,所谓的『维持秩序』是比这更为极端的东西。因为强行在自己的Fluct Light,也就是灵魂里写下了这样的命令,奎涅拉昏倒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而那个时候,她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再是人类了。不会老去,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仅仅抱有『让自己支配的人世永远保持现在的样子』的欲求的存在……」
「永远……保持……」
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的我开始了思索。
不仅是Cardinal System这般广义上的AI,其他的VRMMO管理者也都希望游戏世界能够永远保持永恒不变吧。为此才会不断调整货币、道具、还有刷怪频率来维持平衡,维持游戏的秩序吧。不过,就算管理者拥有等同于神的能力,他们也有一样无法控制的东西,那就是玩家。
和这一样,以上理论应该也符合Under World这个世界吧……?
就像是看透我的想法一样,Cardinal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向下说明。
「在此之前,Cardinal System对这个世界的维持机能,只是通过干涉动植物、地形或是天气一类的物品和效果——也就是作为容器的世界本身来进行的,基本上不会去干涉身为居民的人工Fluct Light的活动……然而奎涅拉则不同。她想要把人类的生活都彻底固定下来。」
「固定……也就是说,不论是谁每天都得重复同样的活动,不能做些从未做过的事……是这个意思吗?」
「嗯……嘛,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老身接着向下说……与Cardinal System融合的奎涅拉,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公理教会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
听到这个词,我再次插了一句。
「这、这个名字,那家伙也说过。整合骑士,艾尔德利耶·Synthesis……那个……」
「Thirty-one,吧。」
「是的是的。好像是蒙受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的召唤,从天界来到了地上。……原来如此,指的就是奎涅拉啊……怎么说呢,总觉得那个名字很厉害啊。」
『Administrator』这个英文单词,比起其管理者的本意,让我更能联想到的是PC上的管理员帐号。奎涅拉选用这个名号到底是取了哪一方面的意思,这点我仍然无法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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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kl:Windows xp的影响力好可怕……】
听到我的感慨,Cardinal露出了淡淡的苦笑。
「要用这个世界的神的名字来称呼自己,那家伙应该会这么说的吧……——不管怎么样,在名号和实质上都成为这个世界管理者的奎涅拉,最初发布的命令,就是将当时的四名大贵族封为皇帝,将人界划为东南西北四个帝国分而治之。桐人啊,汝应该已经见过将央都圣托利亚分隔为四的墙壁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我点了点头。
我所生活过的修剑学院,位于诺兰高尔思北帝国首都内被称为北圣托利亚第五区的地方。透过宿舍的窗户,总能看到一堵比其他任何建筑都要高的白色大理石巨墙。被称作《不朽之壁》的巨墙那边便是其它国家的首都,起初听到这些时我可是着实吃了一惊。
「那座墙壁,并不是居民们切割大理石,花了许多年的时间修建而成的。而是奎涅拉……不对,Administrator施展神威,瞬间便凭空出现的。」
「……瞬、瞬间!?那堵巨墙!?这已经超过神圣术的范畴了吧……当时圣托利亚的居民应该都颤抖不已了吧……」
「毫无疑问,她就是这个目的。把Cardinal System的力量展示在居民面前,将敬畏之心烙印于他们的心中。通过内心的障壁,还有名为《不朽之壁》这个物理上的障碍,限制人民的移动与交流。将信息的传播途径限定为公理教会的组织网络,也是为了控制人心,希望以此让世界上的人们永远无知而淳朴,忠实的信仰着教会……生成的物理障碍还远不止那座胡来的墙壁。为了对已经扩张到世界各处的开拓者们的居住地域也施加同样的限制,Administrator还在地图上生成了许多大型地形对象。什么切不开的巨石、填不平的沼泽、渡不过的激流、砍不倒的大树……」
「等,等等,你刚才说了……砍不倒的大树?」
「是的。给一棵大得不得了的树加上近乎无限的优先度【Priority】与耐久度【Durability】。」
我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那棵恶魔之树——基加斯西达那令人欲哭无泪的坚硬,双手手掌在桌子下面来回搓着。
也就是说,基加斯西达并非在露莉德村南部的森林中自然产生的树,而是Administrator利用其恐怖的耐久度以及资源吸收力,而人为设置的阻碍物。
在世界各地,还分布着和那个一样的东西吗?为了排除那种东西的阻碍,为数众多的人们不得不倾注上数百年的时间,不断重复着毫无回报的努力……
我抬起头,名为Cardinal的少女,依旧用那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所想似的眼神望着我。小小的嘴唇微微颤动,平静地往下说去。
「……绝对统治者Administrator治下的平和而无为的年代,就这样开始了。二十年……三十年……百姓失去了进取之心,贵族身上的腐败气息已然臭不可闻,之前还在不断进步的剑术也如你所知的沦落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四十年,五十年,看着如同浸在温水里一样一成不变的人类世界,Administrator感到了深深的满足……」
这样的满足,和一个人打量着生态系统完备的水族箱【Aquarium】时所感受到的愉悦毫无二致。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小水槽里堆筑蚁巢时的往事,心中百感杂陈。而Cardinal也低着头,恍若沉浸在深深的思考中,然而说话的声音却依然坚定如故。
「然而,这样的体系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得到永远的停滞【Stasis】。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故发生了……在奎涅拉成为Administrator的第七十个年头,她察觉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变。在睡眠时间之外也会短暂的失去意识,几天前发生的事情都回忆不起来,连理应完美的记诵下来的系统命令都不能马上想起,诸如此类的不容忽视的症状纷纷向她袭来。Administrator使用管理命令,仔细检查了自己的Fluct Light……其结果让她战栗不已。记忆储存区域的总存储量,不知何时已经达到极限了。」
「极、极限?」
想不出能说什么的我,只能鹦鹉学舌的重复着对方的话。记忆……换而言之就是灵魂的数据容量是有上限的吗?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乍一听是会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想的话是理所当然的吧。不管是储存Fluct Light的Light-Cube还是生物大脑,其体积都是有限的,所以能够记录的量子字节的数量自然也是有限的。」
对着平然地道出这些的Cardinal,我举起右手要求注解说明。
「稍,稍等。那个……刚才所说的名为《Light-Cube》的东西,是保存Under World人的Fluct Light的介质吧?」
「什么啊,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当然是的啊,Light-Cube是边长为五厘米的立方体,每个Under World人的Fluct Light都被封存在其中一个里面,而且储存不需要耗费资源。这些Cube聚合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边长为三米的《Light-Cube Cluster》。」
「诶,这个……五厘米组成三米……」
我开始心算Light-Cube的总数,就在计算三百除以五的时候,Cardinal便道出了答案。
「理论上有二十一万六千个。不过,因为Cluster中央处有主存储装置《Main Visualizer》的存在,因此实际数值要少一些。」
「二十一万……这就是Under World的人口上限吗?」
「是的。顺带一提,现在还十分的充裕,所以就算汝想和某个女孩生一堆小孩也完全不必担心闲置Cube的数量哟。」
「这样啊……我说,我,我才不会去做那种事呢!」
我赶忙摇了摇头,年幼的贤者用怀疑的目光扫视了我一眼后,又把话题调转了回去。
「……不过,正如老身刚才所说,每个Light-Cube的记忆容量终究会迎来极限。Administrator从作为奎涅拉出生开始,已经经历了一百五十多个春秋,在这段时间里不断累积的记忆,终于开始从水瓶里满溢而出,记录和回忆的功能都产生了障碍。」
我却无法将这些话当耳边风。对我来说,这绝非事不关己。在这个时间加速流动的世界中,我已经积累了两年多的记忆。虽然在现实世界中只过了几个月甚至只有几天,这两年多的时间也确实消费掉了我「灵魂的寿命」。
「安心吧,汝的Fluct Light还基本和白纸一样呢。」
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一样,Cardinal伴着苦笑说道。
「那种比方算什么嘛……说的好像你在我的脑子里翻书一样。」
「差不多吧。和汝比起来,老身的Fluct Light就已经像画册和百科全书一样了。」
Cardinal带着清朗的表情喝了一口茶,却不小心呛到了喉咙里。
「——我们接着说吧。对于存储空间耗尽这一预料之外的事态,即便是Administrator也狼狈不堪。与天命这样的状态数值不同,世间还存在着她无法操纵的寿命,这一点她之前想都没想过。但是,她绝对不是会老老实实接受命运的女人。和之前篡夺了神之宝座时一样,这次她又想出了一个恶魔一般的解决方法……」
她放下茶杯,脸上带着明显的嫌恶感,将大丽花一样纤细的双手交叉在桌子上。
「……当时……也就是距今两百年前,有一个作为公理教会的见习修女【Sister】在中央大教堂的下层学习神圣术的,刚过十岁的女孩子。名字叫……叫……好像忘掉了。她出生于圣托利亚城中一名家具制造师的家庭,因为随机参数的波动而有了比一般人高那么一丁点的系统访问权限,因而被授予了修女的天职。那个女孩有着茶色的眼睛和卷发,身材瘦小……」
我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睛,看向Cardinal的容貌。刚才的那些形容,不管怎么听,都俨然是在描述Cardinal本人。
「Administrator让人把那个女孩子带到大教堂最上层的房间里,带着满溢慈爱的圣母般的微笑将她迎了进来。那家伙是这么说的——『从现在开始,你会成为我的孩子,成为引导这个世界的神之子』……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句话没有错——如果把『孩子』理解成『继承自己灵魂信息的人』的话。然而,这其中并不存在亲子之间才会有的任何一种感情……Administrator想要将自己Fluct Light中的思考领域和重要的记忆,覆写到那个女孩子的Fluct Light之上。」
「什……」
恶寒不知第几次的爬上我的后背。灵魂的覆写——只是说出口就觉得可怕至极的行为。不知什么时候,手心已经全是冷汗。将湿透的手掌在裤腿上蹭干,我强装镇定的开口问道:
「但……但是,如果能够对Fluct Light进行如此复杂的操作的话,直接把自己记忆中不需要的部分删除掉不就好了嘛?」
「汝难道会对重要的文件突然进行编辑吗?」
对于对方的反问,我一时语塞,摇了摇头。
「不……我会先进行备份。」
「对吧。Administrator一直没有忘记,在自己将Cardinal System的行动原理写入自己的Fluct Light的时候,意识中断了一整天。对Fluct Light进行操作本来就伴着那样的危险。也就是说,害怕自己对记忆的整理会造成重要数据的损坏的她,决定先夺取少女仍有不少可用记忆空间的灵魂,确认整个复制操作顺利告终之后,再把已经磨损得千疮百孔的旧灵魂抛弃掉,使用新的灵魂延续自己的生命。这个计划相当周到,也相当慎重——然而这却成了Administrator,不,应该说是奎涅拉的第二次失败。」
「失败……?」
「正是。因为,在自己的意识已经转移到女孩子身上,而原来的自己还没来得及被处理掉的那个瞬间……不是恰恰出现了两个拥有同等权限的神了吗?Administrator经过周密的计划,准备好了这个恶魔的仪式,并经由这个名为《合成之秘术》的,意在人为的将灵魂和记忆整合的仪式,成功的夺取了他人的Fluct Light。这正是老身一直等待着的时刻……等了七十年终于被我等到的时刻!!」
说到最后,Cardinal声音已激动得如同呐喊,而我则是不明就已的看着她。
「稍……稍微等等。你是……现在跟我对话的Cardinal,到底是谁?」
「——还没明白吗?」
Cardinal向上推了推眼镜,低声作出了回答。
「桐人啊,你是知道老身的最初版本的吧?那么,说说看吧,Cardinal System拥有怎样的特征。」
「那……那个……」
我皱紧眉头追溯着艾恩格朗特时代的记忆。Cardinal System这一程序,原本就只是茅场晶彦为了维持SAO这一死亡游戏的运转而开发出来的,也就是说——
「……能够在不需要人工修正与维护的条件下进行长时间的运作……?」
「正是。所以,为此……」
「为此,系统被分为两个核心程序……主程序负责调控游戏的平衡,而副程序则在此过程中对主程序进行错误检测……」
说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顶着一头卷发的年幼少女。
对于Cardinal System拥有强大的错误修复功能这一点,我应该比谁都清楚。因为,在SAO攻略过程中,我和亚丝娜的女儿『唯』,原本就是Cardinal的下位程序。为了从把唯识别为异物,无情的想要将其消去的Cardinal手中守护下自己的女儿,我可是拼尽了全力。
具体而言,我通过系统控制台访问SAO的程序空间,搜索到了构成唯的相关文件,将其压缩并赋予物品的属性。然而,仅仅是这样简单的操作,能够在Cardinal察觉到我的非正规登录从而将控制台关闭的数十秒之内完成,就已经堪称奇迹了。那个时候,在发光的键盘背后和我对峙着的强大的气息,正是Cardinal的错误修复程序……换而言之,就是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惹人怜爱的少女吗?
而眼前的这位『Cardinal』则对我复杂的感慨一无所知,只是像面对迟钝的孩子一样叹了一口气,接下了之前的话。
「汝总算是明白了吧。——奎涅拉铭刻进自己灵魂中的基本行动原理,并非只有一个。除了给予主程序的『维持世界稳定』的命令之外,还有给予副程序的……『矫正主程序的错误』的命令啊。」
「矫正……错误?」
「当老身还是没有意识的程序的时候,这一工作只是反复检验主程序输出的数据罢了。然而,一旦老身作为奎涅拉的『影之意识』获得了人格,就只能在没有冗长的数据符号的帮助下来判断自身的行为。喏……就像是你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多重人格』一样的情况。」
「现实世界里,似乎也有人认为多重人格只是小说家虚构出来的概念而已。」
「嚯,这样啊。不过对老身来说这个词是再恰当不过了。只有在奎涅拉的意识稍微放松的一瞬间,老身才有机会出现在意识的表层。然后,老身开始思考了。这个名叫奎涅拉,不,Administrator的女人,到底犯下了怎样的大错呢?」
「大错……吗?」
我不由得反问了回去。既然维持这个世界是Cardinal主程序的基本原理的话,不管奎涅拉采取了怎样过激的手段做出了怎样的事,其行为理应还是和这一原理完全契合的才对。
在我笔直的目光前方,Cardinal以严肃的声音做出了回答。
「那么,就问问汝吧。在你过去所知的范围内,其他世界里的Cardinal System,有哪怕一次做出过亲手伤害玩家的行为吗?」
「没……没有过。确实,虽然Cardinal是玩家的最终对手,却不会毫不讲理地直接攻击玩家。抱歉。」
下意识的向对方道歉,不过Cardinal只是轻轻呼了口气,就继续说了下去。
「然而,那家伙却这么做了。对那些对自己制定的禁忌目录抱有疑惑的,或者是说出了带有反抗意味的话的人,她在他们身上施加了在某种意义上比死更为残酷的刑罚……关于这一点之后会详细说的。于是,从沉眠中醒来的老身——也就是Cardinal System的副程序,判断出Administrator的存在自身已经是个巨大的错误,于是开始反复尝试将其抹消的行为。具体上来说,从塔的最上层跳下去三次,用刀插进心脏两次,用神圣术将自己焚烧了两次。如果能通过这样的行为将自己的天命变成零的话,就算是最高祭司也无法避免自己的灵魂被消灭了。」
听到可爱的少女口中说出的悲壮的台词,我无言以对。然而Cardinal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保持着冷静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最后一次真的相当可惜。用所有术式中攻击力最强的神圣术对着自己施放,从天而降的雷电已经将Administrator庞大的天命减少到了最后一滴了,然而在这个时候,主程序再次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这样一来,不管之前造成了怎样的伤,都不再致命了。只要使用完全回复的术式,一切便又回到了原点。更要命的是,Administrator也由此察觉而将老身,亦即是说作为潜在意识的副程序当成了真正的威胁。注意到老身只能在她Fluct Light发生伦理冲突【Conflict】……或者说是精神上的动摇的时候掌握身体的支配权的她,使用了完全出乎老身意料的手段将老身封印住了。」
「完全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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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本来,从出生到被选为丝提西亚的巫女的十年间,Administrator也只是个平凡的人类孩子罢了。看到花朵会觉得很美,听到歌谣会觉得很开心,这样的情绪都是和常人无异的。那个时候发育完善的情感机能,即使在成为半人半神的绝对统治者后,也仍然残留在灵魂的基层。于是,她认为,自己在遇到各式各样的突发事件时,之所以会产生轻微的动摇,都是因为这一部分的存在。之后,她使用管理者专用的,在Light-Cube中对Fluct Light进行直接操作的命令,将控制自己感情的回路封锁了。」
「什……封锁回路也就是说,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破坏了吗?」
我不假思索的反问回去,Cardinal带着嫌恶的表情点了点头。
「但是,这样大动干戈的事……不是比之前提到的,复制Fluct Light还来得更危险的行为吗?」
「毫无疑问,她不会一下子就对自己的灵魂下刀子。在这种时候无比慎重才是Administrator那个女人的作风。——汝有注意到,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身上,有着许许多多不在丝提西亚之窗,也就是状态窗口中表示出来的参数吗?」
「啊,虽然比较模糊,但是像体力啊敏捷性啊,不能从外面看出来这些方面特质的人也还是见过很多的吧……」
回答至此,在我脑海中浮现出了,我还是近侍练士时的一年内侍奉的索尔缇莉娜前辈。她的身体十分纤细,看起来十分的柔弱,但也就是这样的前辈,却多次在与我剑斗时将我打飞。
外表看上去比前辈还要柔弱,却让人感受到无尽威严的少女,在听到我的话后,轻轻拨了拨自己的帽子。
「嗯。在这些看不到的参数中,有一个名为《违反指数》的参数。这个参数是对一个人的发言与行动进行分析,将其遵守法律与规章的程度数值化所得。恐怕这是外侧世界的人们为了方便监控这个世界而设置的吧。Administrator很早就知道利用违反指数这一参数,来筛选出对自己制定的禁忌目录抱有怀疑的人。对她来说,这样的人简直就像混入无菌房间的细菌一样,必须要尽早铲除。然而,她也没有办法违背幼年时期写入灵魂中的杀人禁令。于是,Administrator为了在不杀掉他们的情况下将他们变成无害的存在,对他们进行了恐怖的处置。」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比死更为残酷的刑罚,是吗?」
「正是。她把那些违反指数偏高的人类,放到了自己用来学习对刚刚知悉的Fluct Light进行操作的技术的实验台上。在Light-Cube的哪个位置上储存着怎样的情报,怎样操作才能让其失去记忆、失去感情、失去思考能力——她所进行的,正是这些即使是外部世界的观察者都会犹豫迟疑的冷酷的人体实验。」
说到最后,Cardinal的声音低了下去,听完她这一番话,我双臂不禁冒出了鸡皮疙瘩。
Cardinal也神情忧郁的以低沉的嗓音继续说道:
「……作为初期实验品的人类,全部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变成了只懂得呼吸的行尸走肉。Administrator将他们肉体与天命冻结起来,封存在大教堂的深处。这样的无道之举重复了数次之后,她对Fluct Light的操作水平终于登上了新的台阶。——为了将老身封印起来而决定封锁自己的感情的她,在对被带到塔内的人类重复进行了足够充分的实验之后,终于在自己身上进行了同样的操作。这些都是在她年逾百岁之时。」
「……她成功了吗?」
「成功了,应该可以这么说吧。虽然没有达到舍弃所有感情的程度,不过恐怖与惊讶,愤怒这些会动摇其自身的感情存在都被成功封印了。那之后,Administrator不论遇到什么事态,内心都不会有丝毫动摇。就像神一样……不,应该说如同机器一样。她的意识,只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让其安定,让其停滞而存在。老身一直被封印在她意识的深处,完全没有办法回到表层,直到她一百五十岁时,Fluct Light的容量到达尽头,打算夺取那个可怜的女孩子的灵魂的那个瞬间为止。」
「但是……根据之前听到的话来看,取代了家具匠人的女儿的,不应该是Administrator的灵魂的严格的复制品吗?也就是说,不存在感情这一点应该也是同样……那样的话,为什么现在你能像这样浮现在表层呢?」
听到我的疑问,Cardinal沉默了下来,视线恍若飘向了遥远的彼方。大概,她是在穿越两百年的时光,追溯着过去的回忆吧。
一会儿后,Cardinal小巧的嘴唇总算再次张开,发出了声音。
「那个瞬间老身所感受到的奇怪的战栗,没办法用老身所知的任何词汇表述……在将家具匠人的女儿带到塔的最上层之后,Administrator马上使用了经由无数次实验中完善的《合成之秘术》,将自己的灵魂复制并覆盖到对方的Fluct Light上。这一步也毫无问题的成功了,在那个女孩子中寄宿的,确实变成了消去了无用的记忆的,或者说被压缩之后的Administrator,不,应该说是奎涅拉的人格。按照之前的预定,在确认了术式成功之后,就应该马上将原来那个寿命将终的奎涅拉自己的灵魂抹消掉才对……然而……」
之前像是年轻少女一样泛着红润的Cardinal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惨白如纸。虽然她坚称自己并没有感情,然而注意到她的表情的我,无论如何也觉得她正感受着深深的恐惧。
「……然而,在复制完成……双方在极度接近的距离睁开双眼的瞬间,我们都感受到了某种无法形容的冲击感。也就是说……我们都畏惧着『还有一个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这种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态……这么说的话或许比较接近吧。老身,不,我们两人在见到对方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压倒性的敌意。换而言之就是,绝对不能容许面前的灵魂继续存在下去……这已经是超越了感情的本能,不,或许是铭刻在所有拥有智能的生物体中的第一原则吧。如果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的话,可能两个灵魂都会灰飞烟灭吧。不过……遗憾的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家具匠人女儿体内的Fluct Light要早那么一点点超越了崩坏的界限,在那个瞬间,作为副人格的老身确立了支配权。而后,我们也同时认识到了寄宿在原来奎涅拉的身体中的Administrator,和寄宿在家具匠人女儿的肉体中的Cardinal副程序的不同,灵魂的崩坏也停止了下来,恢复了平静。」
灵魂的崩坏。
从Cardinal口中说出的话,让我不可抗拒的想起了两天前的傍晚看到的那个阴惨而不可思议的场面。
我与修剑学院的首席上级修剑士莱依奥斯·安提诺斯战斗时,使用赛璐璐特流秘奥义《轮涡》砍下了他的双臂。虽然这在现实世界可能算是足以致命的重伤,担在Under World内只要对安提诺斯进行适当的处置就不会殒命。我为了保留他的天命——在这个世界中类似于Hit Point的数值,打算用缠住其双臂伤口的方式进行止血。
但还没等我做出这些,莱依奥斯便发出异常的怪叫倒在地上,命丧九泉。
那时他的伤口依旧在流血。也就是天命数值并未减少至零,换句话说,莱依奥斯是出于天命俱损之外的原因死掉的。
死亡之前的莱依奥斯,面临的是这样一个状况——自己的天命与禁忌目录究竟该遵循哪一个,打破哪一个。无法做出选择的他,陷入了无限的循环状态,最终导致其灵魂发生了自我损坏。
面对自己的复制品的奎涅拉,其脑中出现的状况应该也和这个基本相同吧。有另一个和自己拥有同样的记忆,同样的思考模式的生命存在,这种事情只要稍作设想就让人禁不住战栗。
从露莉德村南部森林苏醒的接下来几天时间,我也始终无法否定现在的自己会不会只是个经由真正的桐之谷和人复制而来的Fluct Light的可能性。我在露莉德教会的赛尔卡帮助之下,确认自己可以毫无困难的违背绝对的法律——禁忌目录之前,那份恐惧一直萦绕在我的背后,挥之不去。
如果,我被丢在毫无肉体感觉的黑暗空间中,耳边突然听到早已熟悉的自己的声音说着这样的话——『你是我的复制品。只是消去了某个关键之处的实验用复制品罢了。』——的话,那个瞬间会体会到怎样的冲击、混乱与恐怖,我根本无法想象……
「——如何,到这里为止还能听得懂吗?」
坐在圆桌另一侧的Cardinal,看着低头,脑袋如同过热一样摇动的我,用俨然老教师的口气向我投来这样的话语。我抬起脸来,眨眨眼睛,嘟哝着点了点头。
「啊……怎么说呢,差不多吧……」
「看来我们总算可以进入正题了啊。如果只听到这里就理解不了的话老身会很困扰的。」
「正题……对了,这样啊。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嗯。正是为了告诉汝接下来的事情,老身才在从那天之后的两百年间,一直栖身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那么,从老身和Administrator分裂开来的时候开始继续说下去吧。」
Cardinal用两手上下搓着已经空了的茶杯,接着开口了。
「——那一天,老身终于获得了只属于自己的肉体,正确来讲,是这个可怜的见习修女的身体……她的人格,在Light-Cube被覆盖数据的那个瞬间就被完全消灭了。因为这样无情的术式和预想之外的事故而诞生的老身,在盯着近在眼前的Administrator看了大约零点三秒之后,马上就采取了行动,即是用最高等级的神圣术,试着将她消灭。在那个时间点,老身是Administrator的严格复制品,也就是说,拥有和她完全相同的系统访问权限。如果从老身这边先发起攻击的话,就算之后变成了同等级的术式相互攻击,最终也应该是老身在周围的空间资源枯竭前把她的天命削减至零才对。第一击漂亮地命中,之后的展开也正合老身的预测。以中央大教堂最上层作为舞台,轰雷与旋风、烈火与冰刃相互交错的死斗不断上演,我们两人的天命也确实在一点点趋近于零。这是等级完全相同的两人的互相对抗……也就是说,抢占了第一击的老身应该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才对。」
我想象着那场神与神之间的斗争,浑身颤抖不已。我所知晓的攻击用神圣术什么的,也仅限于和艾尔德利耶交战时,对方使出的能够将元素变形的初等法术。攻击力远不及剑击,光是作为牵制手段就要下尽功夫,而要将他人的天命全数夺去那种程度的……
「——啊,稍微等等。之前,你说过,Administrator不能杀人对吧。那样的话,作为其复制品的你,应该也和Administrator一样才对。那么你们为什么能够相互厮杀呢?」
说到兴头上却被我打断的Cardinal,不满的撅起了嘴唇,不过旋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唔……这是个好问题。确实如汝所说,Administrator虽然不被禁忌目录束缚,但仍然无法打破奎涅拉幼年时期被父母灌输的『禁止杀人』的原则。关于我们这些人工Fluct Light无法违背一切上位命令的现象的根本原因,老身思考了这么多年都得不出满意的结果……不过,这一现象,并不像汝想象的那样是绝对的。」
「……就是说……?」
「比如说呢……」
Cardinal将拿着茶杯的右手移到了桌子的上空,然而却不是在杯碟上,而是在碟子右侧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缓缓将其放下——在杯底差一点就要触碰到桌面的瞬间,她的手腕却骤然停住了。
「老身没有办法把杯子再往下放了。」
「哈?」
看着满脸惊讶的我,Cardinal面色平静的继续说了下去。
「要问为什么的话,小时候,妈妈——当然是指奎涅拉的妈妈——曾经教育过的,『必须要把茶杯放在杯碟上』这一毫无意义的规则现在却也还发生着作用。虽然最重大的禁忌只有杀人,但除那之外,像这样琐碎的禁止事项还有十七条。老身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把手往下放,如果强行用力这么做的话,右眼便会产生剧烈的痛感。」
「……右眼……痛感……」
「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比一般的民众要强多了。如果是他们的话,连把杯子放到桌上这样的想法都不会产生。也就是说,他们甚至不会察觉到自己被各种各样的禁忌强行束缚着。从这一意义上讲,或许他们反而比较幸福吧……」
大概是完全认清了自己是被制造出来的这一事实吧,Cardinal以完全不像同龄少女的神情自嘲的苦笑着,手则一直平举在前方。
「那么……桐人啊,在汝看来,这是茶杯吗?」
「啊?」
听到突兀的提问,我转过头去,仔细的打量着Cardinal右手握着的空杯子。
杯子是白色陶瓷制成,简单的曲线勾勒出的侧面上,有一个毫无装饰的把手。除了杯子边缘上有一道深绿色的直线之外,其他的图案一概没有。
「嘛……这难道不是茶杯吗?里面都装过茶了……」
「唔。那么,这样的话呢?」
Cardinal伸出左手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杯子的边缘。和之前一样,液体一口气从杯底涌出,白色的热气蒸腾而上。然而,这次的香味和之前不同。下意识的嗅了嗅,弥漫出的芳醇而浓厚的香气,不管怎么看都不是红茶,而只可能是玉米奶油浓汤【Corn-cream Soup】。
看到我探出头来,Cardinal像是想让我看到杯子里的内容一样微微倾斜了杯面。充盈在杯中的,果然是淡黄色粘稠的液体,上面甚至还漂浮着有些焦糊的奶油皮。
「……是玉米汤吧!谢谢,我正好有点饿了……」
「笨蛋,老身没问汝里面是什么。现在,这个容器是什么?」
「诶……?不,这个是……」
杯子本身和刚才相比并没有任何变化。不过,硬要说的话,这个杯子比起一般的茶杯来说,是不是有些过于简朴,过于硕大,也过于厚重了呢?
「那个……汤杯?」
有些惶恐的给出了回答,Cardinal则和蔼的笑着点了点头。
「嗯。这个杯子,现在已经是汤杯了。因为盛了汤进去嘛。」
然后,在我觉得有些无语的时候,杯子像是毫无阻碍一样「咚」的一声放到了桌上。
「什……!?」
「看到了吧。加于我们人工Fluct Light身上的禁忌,某种意义上就是这么暧昧的东西。仅仅通过改变自己的主观认知,就可以轻易将其颠覆。」
「……」
因为过度惊讶而无言以对的我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了两天前的那一幕。
那时,正当我我闯进卧室的瞬间,莱依奥斯正毫不留情地把剑朝跪坐在地上的优吉欧挥下。如果我不用剑接下那一击的话,优吉欧的头大概就被莱依奥斯斩下了吧。
杀人可以说是最大的禁忌。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对于莱依奥斯来说优吉欧已经不是和他一样的人类,而是违反了禁忌目录的大罪人。认识到这点的他,便轻松越过了铭刻在其灵魂之上的禁忌。
我陷入了沉思,而Cardinal将身子伴着轻微的声响靠到椅背上,举起手中的茶杯,哦不,是汤杯,高雅的喝了一口。几十分钟前吃下的肉包以及三明治早已转换成了我自身的天命值,空空如也的胃袋已经缩成一团了。
「……我也能喝点那个吗?」
「你还真是个吃货啊。把杯子递过来。」
【rkl:吐槽GJ!】
Cardinal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了左手,轻轻敲了敲我递过去的杯子边缘。空杯瞬间就充满了美味的奶油色液体。
我有些猴急的用两手包住杯子,吹开热气含了一口,让令人怀念的浓郁风味在口中扩散开来,然后闭上眼睛慢慢享受。没想到Under World也有这样美味的汤啊,像这样完美的奶油汤已经两年半没有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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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口便喝完浓汤的我,发出了满足的叹息。仿佛是一直在等着我,直到这个瞬间Cardinal才继续往下说去。
「听好了,正如老身之前所演示的那样,束缚着我们的禁忌,只需要改变一下认知方式就能被颠覆。当时的我们……老身和Administrator在开战后已经都不把对方当成人类了。对老身而言,她是让世界陷入停滞的损坏的系统,在她眼中老身则是必须抹消的病毒……对于将对方的天命轰杀归零这件事情,双方都不抱有任何一丝犹豫。最高等级的术式交锋的最后,终于到了只要再来两三次攻击就能将她抹杀的时候——就算是最糟糕的状况,老身也应该能与她同归于尽。」
说到这里,Cardinal咬紧了嘴唇,似乎是对当时发生的事情懊恼不已。
「但是,但是……在最后的最后,那个恶劣的女人,终于意识到了她和老身之间存在着的决定性的差异。」
「决定性的差异……?但是,你和Administrator,虽然外表有所不同……但系统访问权限也好,了解的神圣术也好,不都应该完全一样吗?」
「确实。如果用神圣术进行交战的话,成功发动了先制攻击的老身会取得最终的胜利这一点应该是不言自明的。因此,她放弃了神圣术,而是将房间内堆积如山的高优先度物品转换成了武器,然后将我们对战的空间变成了完全禁止使用系统命令的区域。」
「怎……怎么会,这样的话不是连解除这一禁止命令都做不到了吗?」
「在不离开那个空间的前提下,确实是这样。不过,在她开始咏唱制造武器的命令的时候,老身就意识到了她的意图,不过也已无能为力了。既然系统指令已经被封印,老身也便没有其他办法将其解除……于是,老身也只能无奈的召唤出武器,试图用物理攻击将其解决。」
说到这里,Cardinal中断了话语,拿起靠在桌边的长杖,然后无言地向我递出,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伸出右手把它接住。然而,从手杖上传来的,是从那华丽的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的沉重,我的右手完全无法制御其下坠的势头,慌忙连左手也添上,才总算在把它艰难的放回了桌上。伴随着钝重的声音落在桌上的手杖,很明显是和青蔷薇之剑与我的黑剑拥有同等的优先度的道具。
「